他就真的放棄了科舉!
這些年來,呂希哲沒少給王安石寫信。
甚至可能偷偷瞞著他去過江寧府,拜見過王介甫。
呂公著假裝不知道,不點破而已。
當然,也和呂希哲雖然瞞著他,悄悄的和王安石書信往來。
但到底不敢學呂嘉問那個混賬,把他家的事情,都和王介甫和盤托出。
隻是請教學問,也隻是請對方品評詩詞而已。
不然,呂希哲再有十條腿,也被呂公著打折了!
……
江寧,半山園,保寧禪院。
已經六十四歲的王安石,拿著手裡的信件,遠望著汴京方向。
信是他的女婿蔡卞寫來的。
信上內容,和那位即位不久的少主,密切相關!
“役法還可以這般解釋?”王安石笑了起來,若是熙寧年間,有人告訴他汴京城的皇帝在亂改他的役法,還將役法功勞給了文寬夫那個老匹夫。
他早就跳起來了。
但現在他卻隻是微微一笑。
這些日子,來自汴京的信很多。
有蔡卞,也有許將、陸佃、王震等人的信。
每一個人都在信上,喜氣洋洋的和他描述和訴說著那位剛剛登基的少主的種種事跡。
最初,王安石是不信的。
但寫信的人越來越多,細節也越來越多。
由不得他不信!
而這些信件,最終在王安石麵前,勾勒出一副讓他動容的畫麵。
起複沈括,提舉專一製造軍器局!
授給外戚美官出鎮熙河路。
落子役法,把韓琦、富弼、文彥博、韓絳甚至韓維一起拉進了役法的大局裡,讓他們共享役法的功勞。
而在同時,罷廢市易法,撲買堤岸司……
罷廢京東保馬法,許民自便……
在汴京的人,隻會為了這些唱讚歌,也隻會驚歎於少主的純孝仁聖——少主雖才幼衝,猶遵循父道,躬行孝道,大行皇帝囑托,竟是一字不忘!千古罕見!千古罕見!
但在江寧的王安石,卻順著這些線索,在恍惚中看到了一副讓他動容的畫麵汴京禦座上的少年官家,一邊拿著刀子,割肉喂鷹,一邊堅定的站到了那些關鍵的地方,用稚嫩的身體,擋在了朝野上下的覬覦和窺伺前!
這是隻有大慈悲,大毅力,大勇氣才能做出來的決斷。
他似乎知道,什麼東西該舍棄,什麼東西又該保護起來。
而對那些該放棄的東西,他毫不猶豫的丟棄。
雖然打著的是‘父皇教我……’、‘父皇囑托……’的旗號。
可這些瞞得了彆人。
卻瞞不過他王安石!
因為,從熙寧元年開始,一直到第二次罷相。
王安石與那位大行皇帝朝夕相處,實在太了解、太清楚那位大行皇帝的為人和性子了。
大行皇帝或許能想的出這般手段。
但絕對絕對沒有這個魄力!
也絕對絕對,沒有如此果斷!
哪怕,他王安石已經八年未入汴京,但王安石依舊可以肯定——那位大行皇帝,沒有這樣的決斷能力。
因為那位陛下太貪,因為那位陛下掌控欲太強!
所以,王安石知道,那位大行皇帝或許曾做過安排,也確實叮囑過少主一些什麼事情。
但那位少主,一定在其中做了變通,也做了取舍!
甚至是直接的決斷!
若是如此的話……
“司馬十二啊……”
王安石望著保寧禪院內,那些他親手栽種的花草。
他悠悠說道“你知道在麵對什麼嗎?”
一個八歲就知道,什麼東西能保,什麼東西不能保的少主。
那他就一定,在心中有著底線和紅線。
不管是誰,踩到了就會翻臉!
而且翻臉的速度將超乎想象!
王安石拿起陸佃給他的信,看了看信上描述的沈括起複前後的故事。
看!
這就是證據!
不過……
王安石撣了撣自己的袖子。
“這些與我這隱居禪院的半山老人有什麼關係?”
他已經六十四歲了,也沒打算再去汴京和人鬥智鬥勇,更沒有了當年的豪情壯誌!
隻要新法的核心可以保住,隻要他的心血還能存續下去。
王安石就知道,他會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
司馬光也好,文彥博也罷,還是韓絳、韓維、馮京、張方平甚至是馬上要入京的呂公著。
他們在汴京的表演,隨他們怎麼著!
老夫自在江寧,坐看他家宴賓客,坐看他家起高樓!
不過……
王安石悠悠的坐下來。
他身體這些年一直不太好。
今年春天還生了一場重病,病中得到了天子駕崩,兩宮垂簾的消息,讓他錯愕、震驚,甚至心灰意冷,了無鬥誌。
因為他知道,他深罪兩宮。
然而現在……
“老夫得好好活著才行!”王安石告訴自己“不然,如何看這些好戲?”
若不好好活著,怎麼欣賞汴京城的好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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