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元豐八年六月丙寅(初四)。
苗授抱著朝笏,立在延和殿前。
“苗指揮……”閤門通事舍人在他前方輕聲說道“請隨我來……”
苗授點點頭,持著朝笏,跟上對方,亦步亦趨的,進了那被人俗稱‘倒坐殿’的延和殿。
進了殿中,苗授就看到了殿上坐著的小官家的身影。
他連忙持芴低頭——他是武臣,在禦前可比不得文臣士大夫。
“臣,榮州觀察使、馬步軍副指揮使授,恭問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帝陛下聖躬萬福!”
他在元豐六年,就已經落了橫行官,升為正任防禦使,去年進觀察使。
已是大宋武臣之中佼佼者——地位比他高的武臣,如今就隻剩下殿帥燕達了!
其他如姚兕、姚麟、種鄂、劉昌祚、王光祖等大將,地位都在他之下!
他是正任官!
曆代武臣不過人能拜正任!
“苗卿平身!”禦座上,傳來了小官家稚嫩的童聲“來人,給苗卿賜座……賜茶!”
苗授連忙再拜謝恩“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
不要看苗授是武將,但其實他本人很有士大夫的儒者氣息。
雖然他體格健碩、強壯,但儀表堂堂,髯須被打理的乾乾淨淨。
臉上也沒有什麼傷疤或者刀痕,雖然皮膚稍黑,可看著卻並沒有什麼粗獷感,反而有著些從容不迫、謙卑有禮的氣質。
兩宮在帷幕裡見著,也都是讚歎了一聲。
“真儒帥也!”向太後低聲讚著。
太皇太後也點頭“人言苗授儒帥,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趙煦拿著手頭的告身,附和著兩宮的的稱讚,輕笑著道“太母、母後,朕看苗卿告身,還是已故國朝大儒安定先生胡公弟子呢!”
殿中的苗授,連忙拜道“臣不敢當兩宮慈聖、皇帝陛下之讚……隻是躬行先師安定先生教誨而已……”
趙煦卻是輕聲的和兩宮說道“太母、母後,朕還記得,父皇在日曾與朕言天下講學之士,唯安定先生,可為孔孟之宗!”
“今日見了苗卿,朕才知所言不虛!非大儒不能教出這等儒帥!”
所謂‘孔孟之宗’,確實是趙煦父皇的讚頌!
而且是直接寫在了已故的安定先生胡瑗的神道碑上的禦筆親題文字先生之道,孔孟之宗也!
隻是,此事早已經過去十幾年,天下人都快忘記了,或者說被故意遺忘了。
如今,趙煦發動冥土追魂之技。
將安定先生的‘孔孟之宗’評價,重新帶到朝野視線之中。
這自然是因為,趙煦知道,這是一張王牌!
也是進一步,攪動大宋文壇這壇渾水的利器!
就像張載一般!
這文壇上,總是死人比活人有用!
畢竟,死人不會反對更不會出來爭辯!
苗授,卻已經感激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拜道“大行皇帝盛讚皇帝陛下讚譽,臣代先師再拜謝恩!”
對苗授來說,安定先生胡瑗,實在是如同再生父母一樣的存在。
若無胡瑗,苗授很清楚,他絕不會有現在的成就和地位。
天下鴻儒之中,在胡瑗之前,沒有人肯收武臣子弟,特彆是低級武臣之子為門生,更不要說悉心教導了。
胡瑗之後,關西講學之風,才日益昌盛。
才出現了橫渠學派!
帷幕內的兩宮,看著苗授在殿中感恩戴德,畢恭畢敬的樣子,也都是點頭讚許。
對她們來說,一個戰功赫赫的大將,是值得警惕的。
可一個自帶儒生氣質,說話彬彬有禮,談吐不俗的如同士大夫一樣的大將,這就要放心的多了。
畢竟,士大夫和大宋王朝是綁定在一起的。
天子固然是天下之主。
可這天下也不僅僅是天子一人的。
還是士大夫們的!
這一點,宮裡麵和朝堂上,早有了共識。
於是,對苗授有了不少好感,本來隻是禮儀性的陛見入對,卻忍不住的多問了些問題。
這些問題,都和熙河路有關。
苗授就是從熙河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兩宮的那些問題,他自是對答如流,聽得兩宮非常滿意。
以至於苗授走後,太皇太後都在歎息“可惜了!”
“若苗授有一個進士出身,此番熙河邊帥,舍他其誰?”
向太後卻搖了搖頭“娘娘,苗授是殿帥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