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希哲拜道“大人教誨,兒銘記於心!”
呂公著哼哼兩聲,就開始關注正事了,他問道“官家果然要將開封府的卷宗、事務,拿到經筵上?”
呂希哲再拜“回稟大人,確實如此!”
“官家說了,此乃學以致用,也是集思廣益!”
呂好問在旁邊,興奮的跟著問道“祖父大人,是不是意味著,孫兒也可以參與到開封府的事務討論之中?”
年輕的宰相之孫,心潮澎湃。
呂公著微微頷首,道“若聖心不變,大抵如此了!”
呂好問,頓時就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卻根本不知道,這其中蘊含的危險。
可呂公著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深深的再看了一眼呂希哲這個逆子。
希望這個逆子,好好私下提點一下呂好問了。
呂希哲,卻是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沒有會過意來。
經筵官參政,雖然隻是開封府之政,卻也意味著,他可以間接影響整個汴京城!
直到呂公著哼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然後順著呂公著視線,看到了呂好問興奮、雀躍的神色。
呂希哲終於會意,他們父子,可是同在經筵上的!
所以,一旦父子同氣連枝。
哪怕再正確,也會被人拿來攻訐,甚至可能牽扯到呂公著。
搞不好,就會被人將一頂頂帽子,直接扣到腦門上,洗都洗不乾淨!
於是,呂希哲對呂好問說道“舜徒,隨我到書房說話……”
他得好好叮囑才行。
……
今日,是個晴天。
文彥博在文及甫服侍下,悠然的在文府內宅的小院中曬著太陽。
文彥博近來的生活很平淡,卻也很充實。
每旬入宮一次,到太皇太後、皇太後麵前露個臉,然後在朝堂上坐上一會,有時候,天子會召見他,慰勉、賜茶。
然後天子還會親自送他到內東門下。
論待遇,本朝大抵也就隻有真廟時的宰相呂端、仁廟時的宰相晏殊,還有先帝時的韓琦,能和他相比了。
宮裡麵的十三娘,也在文家命婦們入宮時說,兩宮慈聖還有官家待她都極好。
所以,文彥博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自己的退休生活。
朝政上的事情,他都不大管——除非兩宮請他參謀。
每日,除了聽曲,就是看報。
汴京新報他看,司馬康的汴京義報也看。
偶爾手癢了,就寫幾篇詩文,送去汴京義報用伊叟的名號刊載。
若是天氣好,得了空閒了。
就邀請張方平和在京城養病的孫固,一起組織詩會唱和。
為了方便,他們三人將這詩會稱為三叟會。
昨天,才結束了一次三叟會。
文彥博寫的詩,押韻押錯了,丟了好大的臉。
此刻,他正在自責著。
“張安道和孫允中,背地裡肯定會編排老夫……”
“下次詩會,必須扳回來才行!”
文彥博可是知道,大宋的士大夫們,最喜歡寫筆記的。
譬如司馬光,私下寫的筆記,就叫《涑水記聞》,裡麵記錄不知道多少人私下的趣事。
而,大部分人的筆記,最後都會公開。
然後被好事之徒手抄了去。
正想著,如何在下次詩會,叫張方平、孫固也和他一樣出一次醜。
這樣大家都出醜,就等於都沒有出醜。
門庭之外,他那位在皇城之中,當著閤門通事舍人的次子文貽慶就匆匆的回來了。
文貽慶來到文彥博麵前,恭敬的磕了頭,然後道“大人,今日經筵已經結束……”
“哦……”文彥博睜開眼睛,看了看文貽慶,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文貽慶點點頭,將現在差不多已經傳遍了皇城的事情,對文彥博報告了一番。
文彥博聽完,終於坐不住了。
他伸伸手,在文及甫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看來,老夫以後,每月初一、十五的經筵,都得到場才行了!”
文及甫和文貽慶聞言,都是欣喜起來“大人……”
他們還以為,文彥博是想借著經筵的機會,參與朝政。
文彥博自然知道這兩個傻兒子的心思。
他嘿笑一聲,道“彆想多了!”
“老夫就算到了經筵上,也隻會帶耳朵去……”
“那您為何?”文貽慶不懂了。
文彥博看著這個蠢兒子,搖了搖頭。
都快五六十歲的人了,卻還要自己教孩子一樣,手把手的教導。
沒辦法,文彥博隻能提醒他們“爾等可還記得《論語》之中的《公冶長》篇?”
文貽慶、文及甫兄弟點點頭。
“那子貢問孔子孔文子何以謂之文,孔子如何回答的?”
兩兄弟都乖乖的答道“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
文彥博看著這兩個傻兒子,問道“現在懂了嗎?”
文貽慶、文及甫似懂非懂的互相看了看。
文彥博歎息一聲,無比慶幸這兩個兒子沒有考個進士去地方上為官。
不然,他的老臉恐怕都要被這兩個蠢兒子丟光了。
他也懶得教了。
反正,這兩個兒子是沒救了,就讓他們繼續這樣吧。
自己這張老臉,多少還值點錢。
趁著值錢的時候,多賣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