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若是罰的太輕了的話,兒臣擔心,從此以後風氣敗壞,國將不國。”
“諸勳貴外戚家族子弟,恐怕會越發放浪形骸,無視國法。”
“六哥說的是……”向太後點頭讚同。
作為士大夫家教出來的皇後,她的屁股自然會傾向於士大夫。
同時,向太後也明白,這個事情,六哥說得對。
假若連張吉這樣的人都得不到嚴懲,那麼國法的威嚴就要蕩然無存了。
一個小小的勳衛郎中,都敢忤逆父親的遺願,都敢扣留妹妹的合法財產,卻沒有得到懲罰。
這對整個社會的風氣,都會產生巨大影響!
搞不好,會有無數孩子,活不到成年。
“但,總該給徐國公,給真廟、仁廟留些體麵才行。”
這也是無數人的訴求。
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已經有人開始入宮說情了。
今天一大早,更是出現了好幾個命婦入宮,來向兩宮說情。
好多人都說,張耆乃是國公,還當過宰相,又是章獻明肅生前最信重的大臣,再怎麼樣也要給一個體麵。
老實說,向太後一開始根本不想管。
可是慶壽宮那邊,也來勸說她。
都說那個張吉是個壞事的,但張家的其他人並無罪。
所以,讓她來勸一勸。
當然了,也隻是勸一勸。
官家真要如此,攔得了一時,攔不住一世。
高家、向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張家搭上自己的前程。
趙煦迎著向太後的目光,點頭道“既然母後這樣說了,那兒臣看在母後的麵子上,也看在徐國公侍奉兩代先帝的情分上,略做寬宥吧。”
向太後頓時笑起來。
趙煦卻道“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當編管偏遠軍州,以儆效尤!”
“應當的,應當的。”向太後微笑起來。
張吉的死活,壓根就沒有人關心。
勳貴外戚關心的隻有一個事情——不能開將一個勳貴外戚子孫,直接追毀出身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這樣的先例。
趙煦也跟著笑起來。
在大宋,皇帝一般情況下,在外戚、武臣麵前,都是唱紅臉的。
那麼問題來了,誰唱白臉?
答案是文臣!
不要被史書上,那些文臣的驕橫、狂妄,蒙蔽了眼睛。
事實是——文臣們在武臣、勳貴外戚們麵前的驕橫狂傲,是皇帝慣出來的,甚至是有意引導而成的。
在大宋,很多事情,根子向上追溯,問題都出在皇帝身上。
譬如說,狄青被貶出知。
仁廟真要保,難道還保不住?
恐怕,仁廟也想讓狄青出知,才是問題的關鍵。
所以,在大宋就出現了一個奇跡般的景象——哪怕是農民暴動、兵士作亂,他們打的旗號,多半也是反貪官不反朝廷。
而趙煦在這個事情上,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從來不輕易當惡人。
壞蛋都是彆人!
……
門下省。
給事中彭汝礪,看著被送到他麵前的詔書草稿。
他的眼睛立刻放出銳利的光芒來。
彭汝礪當即說道“此亂命也!”
“中書舍人為何草詔?”
他提起筆,直接在這詔書下麵,寫下自己的意見勳衛中郎張吉,不忠不孝,無信無義,此陛下當眾之明言也,追毀張吉出身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更乃陛下聖裁也!
朝野皆以為善,何故如今僅止編管?
此定是有小人,讒言兩宮,蠱惑天子!
給事中臣汝礪,不敢奉詔!
直接毫不客氣的將這道詔書打回去。
這是他的權力!
中書省製定,門下省複核,尚書省執行。
三權分立,互相製衡,互相牽製。
除非,皇帝通過翰林學士,直接宣麻拜除或者布告天下。
不然,任何人事任命、法令政策,都必須得到門下省給事中的附署。
給事中不同意,皇帝就隻能換一個人。
且不談彭汝礪,為人正直,剛正不阿,素以清正聞名。
換任何一個士大夫,在他的位置上,都必然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這是什麼?
這是天上掉餡餅了,送名聲來了。
來吧!
你們這些邪惡的外戚勳貴來吧。
吾,一聲正氣,不懼爾等魑魅魍魎,見不得人的小人!
絕不會被爾等嚇到!
大宋養士百二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