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章惇:知我罪我,其惟春秋_我在現代留過學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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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章惇:知我罪我,其惟春秋(2 / 2)

思琅州報告,邕州左江道總管,岑自亭部,已經進入思琅州,思琅州刺史劉引,率部出迎,思琅州上表請求內附。

蘇子元將兵一千,自永平寨進入門州,交趾門州刺史王靜,獻圖冊乞內附。

知欽州事李越,率部進入蘇茂州,交趾蘇茂州刺史張訓,親自出迎。

歸化州知州儂智會、順安州知州儂盛德、南丹州知州莫世忍等諸土司,會合田仕儒部思州兵,已圍困交趾廣源城、七源城等。

更讓章惇欣喜的,還是狄詠發回來的報告。

禦龍第一將第三指揮許克難,奇襲奪取決裡隘。

大宋通向富良江的道路,就此敞開。

現在,王師既可以直插富良江,尋機渡江。

一旦成功,交趾都城升龍府,就將暴露在王師兵鋒下。

也可以從決裡隘轉道,攻打北件,威脅太原。

進而和交趾在這富良江劃江為界。

看完狄詠報告,章惇欣喜萬分「當年,郭、趙二帥,將兵十萬餘,尚且要十數日,才能打到決裡隘,今日,王師半日下決裡隘,捷報入京官家必然欣喜。」

雖然說,當年是當年。

而且,當年郭逵南征,是先打了思琅州和廣源州、門州等地,穩定了後方才開始用兵決裡隘。

現在大宋通過前期的政治攻勢和許諾,幾乎瓦解了除了廣源州和七源州之外的所有交趾邊境勢力。

甚至讓當地的侗溪土司,帶路、向導,充作內應。

與當年的戰爭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章惇向汴京大吹特吹,當今天子的高瞻遠矚,兩宮慈聖的英明神武。

把一切功勞都歸於天子,歸於兩宮。

這就是章惇自認為的,他南下的主要任務。

打仗,有狄詠。

糧草轉運有苗時中和他征辟的關杞。

錢銀有潭州、韶州。

那他這個經略使乾嘛的?

高情商的說法是運籌帷幄,為三軍穩定後方,保障前線。

低情商的說法是幫著寫t,向上麵表忠,要好處,要政策。

這事情,還真的隻有他能做。

其他人是不行的,因為其他人不懂政治,特彆是不懂汴京城的兩宮、天子還有貴人們喜歡聽什麼?

不誇張的說,沒有章惇的筆,前麵的將校打的再好,恐怕到了朝堂上也容易被人挑毛病、貶低甚至將大功變成大罪。

章惇正要提筆寫奏疏,一直在他身邊,給他做文書工作的王棣就報告道「經略相公,狄總管那邊,還派人押回了數位在決裡隘所俘的交趾文官。」

章惇抬起頭「交趾文官?」

「嗯。」王棣問道「如何處置彼輩?」

「殺了!」章惇嚴肅的說道。

「殺了?」王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惇點頭「對,殺了!」

「促儀啊,幫吾草擬一封軍令,布告各軍就說交趾群醜,趁我中國五代之亂,竊據漢唐舊土,沐猴而冠,僭越天子之製,自詡南朝,遂為天下之惡,助其為虐者,皆禽獸也。」

「禽獸,人人可殺之!」

「啊……」年輕的王棣咽了咽口水,問道「相公,這是為何?」

在他看來,交趾的文官士大夫,也是士大夫,不說優待,至少也得以禮相待吧?

不然以後,這交趾靠誰治理?

而且,一旦傳出去,天下人都會口誅筆伐的。

章惇看著年輕單純的王棣,就仿佛看到他年輕的時候的影子。

他輕聲問道「促儀不理解?」

王棣點點頭,在王棣旁邊的章援也跟著點頭。

「那老夫就與爾等解釋一下。」

章惇坐下來,讓王棣、章援也坐到他麵前。

然後他問道「促儀、致平,自五代之後,交州脫離中國,割據一方,已有多少年?」

章援曆史學的比較好,說道「自靜海軍節度使設衙以來,交州割據一方已有一百八十餘年。」

「若自南漢劉岩部將吳權反叛,裂土叛國以來,則也有百二十年了。」

章惇點點頭,然後問道「靜海軍節度開衙姑且不談。」

至少人家還是忠於大唐,後續也一直忠於中國。

「且自吳權叛國自立,拒不臣服中國以來,這百二十年中,交趾的讀書人在做什麼?」

「他們可有人勸交趾主入朝?」

「可有勸交趾主恭順?」

章惇冷笑著「恐怕沒有人敢這樣做,反倒是勸說交趾主,據兵為亂,跋扈悖逆,乃至於僭越稱製者居多吧?」

「既然如此,這些人算什麼?」

「春秋之義,王正月,大一統!」

「此輩違背聖人教誨,甘願為虎作倀,助紂為虐,豈非禽獸?」

「可是……」王棣弱弱的問道「終究是衣冠讀書人啊……」

「衣冠讀書人?」章惇冷笑起來「張元、吳昊也是讀書人!」

「如今北虜朝中的讀書人更多!」

王棣咽了咽口水,雖然自知章惇說得對,但還是不大服氣「殺光交州讀書人,那日後誰來治理交州?」

章惇哈哈笑起來,對於這些年輕人的單純,他是很欣賞的。

「第一……」章惇伸出指頭「未來二三十年,甚至更久,朝廷隻會羈縻交州,甚至不會一次滅亡交趾小醜。」

「既然朝廷不會在此設置流官,要讀書人何用?」

「第二,彼輩已脫離中國,不服王化久矣。」

「尤以其所謂讀書人為最!」

交州自吳權自立以來,已經曆經了三朝。

其內部已經有了‘非中國的概念。

誰會有這個概念?

肯定不是交州的農民,甚至不是交州的貴族。

而是所謂的讀書人。

那交趾太尉李常傑,當年的那首反詩,就將這些人的狼子野心暴露無遺。

南國山河南帝居是吧?

章惇對此的反感,是無以複加的。

春秋之義,在於大一統。

如今,北虜盤踞幽燕,占據遼東,西賊據有靈夏,控扼河西,吐蕃盤踞青唐河湟。

就連交州,也割據一方,甚至關起門來,自稱南帝、南朝。

這不僅僅是金甌有缺。

在章惇心中,完全就是又一個類似春秋戰國、南北朝一樣的亂世。

收拾山河,再整天下,重現漢唐大一統的盛世。

這是無數像章惇這樣的士大夫心中的夢想。

縱觀漢唐之大一統,那一次不是用刀子殺的人頭滾滾,將一切非我族類者,儘數斬殺的屠場?

章惇是認真讀過曆史的。

所以他很清楚,交州變成交趾,責任不僅僅在南漢,還在交州的讀書人。

所以,章惇幾乎是獰笑著道「當年,漢伏波將軍馬援,平定交州,儘毀其兵,鑄天南銅柱。」

「從此交州數百年不亂,曆經南北朝,也依舊臣於中國。」

「今日,吾奉詔南征,自當效先賢故事,再鑄天南銅柱!」

「隻是,此銅柱非伏波之銅柱,而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交州文化之銅柱。」

「必得儘毀交州之文字、史書,將其一切圖書,儘數銷毀,將其所有士大夫文官儘數屠戮。」

「方能鑄造那根已經斷了百二十年的天南銅柱!」

「至於天下毀譽?」章惇看著他麵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他輕笑起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他是要當宰相的人。

怎麼可以畏懼一點點士林物議?

他章惇章子厚,就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不敢殺人的人。

熙寧五年,他出任兩湖察訪使的時候,收峽州、富洲,在南江地區殺的人頭滾滾。

張仲舉(張頡)被他嚇得魂飛魄散,上書指責他殺戮過甚。

但現在呢?

南江之人,規規矩矩,再也沒有叛亂,再也沒有仇殺,再也沒有土客矛盾。

因為那些敢搞事的都死了。

熙寧八年,他主持開梅山,雖以招撫為主,但對於刺頭,也從來不吝雷霆懲戒。

關杞怎麼說的?

自相公經略梅山以來,梅山諸侗,編戶齊民者數十萬眾……

對章惇來說,隻要他找到他的敵人,他就會辣手無情,他便會不擇手段。

他就是這樣的人。

年輕的時候,就已是如此。

所以,蘇軾才會被他嚇得瑟瑟發抖,從此再不敢和他同道。

章惇站起身來,看著已經被他的話,嚇得瑟瑟發抖,同時卻又陷入深思的兩個年輕人,哈哈大笑起來。

「促儀、致平,記住!」他看著兩人「吾輩士大夫,不必懼凡夫俗子之物議!」

「若那等凡夫俗子,婦人之仁的議論,也能亂我等心神,我等何談致君堯舜上,何談開一代之

太平?」

蘇軾的看法是正確的。

跟著章惇做朋友是很危險的。

因為這個人,一旦發起狠來,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會一往無前。

王棣動了動嘴皮子,小聲的問道「相公,若是朝廷追究起來,禦史彈劾,三人成虎……」

章惇咧嘴一笑「聖天子明見萬裡,豈能因那二三讒言而疑我?」

「況吾若成功,則至少可收富良江之北為朝廷所有。」

「若不多殺些人,若不得罪天下……」

「誰會放心?」

所以結論是——還是得殺!

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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