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事實!
大家都知兵知戰的,知道狄詠說得對。
據山而守的賊軍,是有著充足的屏障的。
在沿邊的經驗也告訴他們,夜襲敵營最好的選擇就是那些背水紮營的敵人,而最差的就是據山而守的敵人。
因為山上的敵人,可以居高臨下,將夜襲的騎兵的動向看的清楚。
山體的存在,也很難讓混亂蔓延。
騎兵更不可能直接衝到山上去。
眾人隻能惋惜的歎了一聲。
“若我軍皆是甲騎,那該多好!”
若禦龍第一將皆是騎兵,有那麼一千人的重甲騎兵。
此時完全可以趁著交趾人陷入混亂,投入甲騎,鑿穿整個敵營。
可惜啊!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像禦龍第一將這樣五千人的軍隊,能有一千餘精騎,哪怕在西軍之中也是很罕見的。
沒辦法,大宋嚴重缺馬。
合格的戰馬,更是寶貴無比。
死上一匹,都會肉疼,若死上千匹,連官家都會痛心。
此番南下,禦龍第一將的所有戰馬就都留在汴京。
到了廣西後,才由廣西地方補充了三千匹滇馬,以供使用。
而這些滇馬,雖然價格比吐蕃馬和黨項馬便宜。
但每一匹也都是廣西地方拿著茶葉和鹽以及銅錢從大理那邊買來的,價值在廣西本地也算天價了。
……
許克難率領著他的騎兵,在交趾營壘中左突右衝。
看似莽撞、凶狠,但他卻極有章法。
他和他的騎兵,也很靈活。
隻是追逐著交趾亂兵,驅趕著他們奔逃,偶爾衝入亂兵之中,砍殺一陣,也隻是為了擴大恐慌。
他們很少直接衝入大批交趾亂兵之中。
根本就不給交趾人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機會。
這個時候他們騎乘的滇馬的優勢就發揮出來了。
這些滇馬,雖然速度不如北馬,體格也遠遠不如。
但耐力好,哪怕許克難帶著他的部隊,在這交趾大營內衝殺了許久,這些滇馬也沒有疲憊。
隻是,隨著遠方交趾營壘,開始組織起來。
也隨著交趾人漸漸恢複秩序。
許克難知道,應該見好就收了。
於是,他在帶領自己的部下,完成了一又一次鑿擊後,調轉馬頭,帶著他的騎兵,從燃燒著的營房空隙之中穿過。
當許克難帶著他的騎兵,衝出交趾大營。
他們身後,無數營房在熊熊燃燒。
數不清的屍體,橫亙在營壘之中。
大部分都是互相踐踏而死,真正被宋軍騎兵射殺、斬殺的,可能連一千都不夠。
但戰爭就是這樣的。
正常的兩軍交鋒,雙方數萬人,廝殺一個上午,戰死上千,都已經算是激烈的交戰了。
可一旦一方陷入混亂、崩潰。
那麼,整支大軍都將毀滅。
就像第一次蘭州會戰,王文鬱夜襲西賊大營。
王文鬱的騎兵斬殺的黨項人,撐死了也就一千多,絕不能可能超過兩千。
可互相踐踏,墜入黃河而死者,卻多達數萬。
以至於戰後,宋軍可以將西賊的首級收集起來,在蘭州城下築成京觀以誇耀武功。
……
天亮了。
交趾營房的火漸漸熄滅。
李常傑行走在軍營中,滿目蒼夷,讓他身體都在顫抖。
一個晚上的混亂,十幾個營壘被大火燒毀,數千牲畜奔逃,上萬人踐踏而死。
還有好幾千的民夫青壯和潰兵,被交趾人自己斬殺。
此外,大量糧草輜重被焚毀。
損失,讓人觸目驚心。
更嚴重的,還是對士氣的打擊。
李常傑看著那些,耷拉著腦袋,抬著一具具屍體的士兵們。
也看著那些雙目無神,緊張不安的青壯。
他知道的,昨夜一戰後,他的這支軍隊已經在精神上垮掉了。
一旦和北軍接戰,隻要戰事稍有不利,就會有大量人潰逃。
沒辦法,交趾軍隊本來就在十年前,被北軍打斷了脊梁骨。
洪真和他統帥的數萬精銳,被北軍在戰場上像宰雞仔一樣殺死。
無數人寧願跳入洶湧的富良江,也不敢回身和北軍接戰。
也正是因此,交趾才會在過去十年,停止向南方擴張。
因為他們最精銳的軍隊,已經在戰爭中損失殆儘了。
可是,李常傑更清楚,現在絕不能撤。
一旦他下令撤軍,所有人都會爭先恐後的逃跑。
從這裡到太原城的百餘裡的道路,將成為他和他的軍隊的死亡之路。
沒有辦法了!
“現在也隻能希望崇賢候這個書呆子,率軍來接應於我。”
昨夜他就已經連夜派人,前去崇賢候李太德的大營,請求這位天子的胞弟,率領防守富良江的大軍來接應他。
而他已經沒有選擇。
隻能將大軍,集中到以中軍營壘所在那五座山頭附近,依山為寨,和北軍對峙。
……
許克難,將自己身上穿著的甲胄完全脫下來,解開胸口的衣襟,策馬在北件城中狂奔。
向所有人炫耀著他胸口昨夜所受的創傷。
他的部下,也學著他的模樣,向北件城中的土司、士兵,炫耀著自己昨夜的新創。
一夜夜襲,連破營壘十餘個,讓交賊大亂。
這赫赫戰功,讓整個北件城,為他們歡呼。
當然了,許克難的騎兵,也遭受了開戰以來最慘痛的損失。
有八十餘騎,再也沒有回來。
其中泰半,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此外還有兩百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創傷。
其中有七十餘人,在回來後,解開衣甲一看,已經渾身是血,有些人的胸口上甚至插著好幾根箭,軍醫們立刻上前,為他們止血、清創。
好多人更是被土司兵們抬上擔架,在軍醫們的護送下,送去後方的永平寨修養。
恐怕這場戰爭已經和他們無緣了。
許克難所部,已經在事實上失去了戰鬥力,沒有十天半個月的修整,是很難繼續作戰的。
但,他們依舊創造了奇跡。
整個北件城,都在為他們歡呼。
土司們看著這些縱馬狂奔的宋軍騎兵,一個個兩眼放光,忍不住舔起了嘴唇。
他們在眼睛在這些壯碩、勇武的騎兵身上來回打量。
那眼神就像是汴京城裡科舉放榜之後,聚集在榜下,搜尋著新科進士的商賈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