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汴京來的急腳馬遞,在兩天內,跑死了七匹馬,將這個消息帶給了他。
呂惠卿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上蒼保佑!
為什麼?
因為西賊撕毀了和議!
這意味著,從去年開始,都堂強行施加給他呂吉甫的束縛,從此刻失效了。
他,可以再次出擊了!
誰能知道,他呂吉甫從去年開始,被迫一直在太原城裡待著,再也不能出來帶兵,執行先帝交給他的擾耕任務,他是有多麼難受?
現在好了!
西賊先破了和議。
那他主動出擊,也就合情合理了。
何況,他還拿到了官家的聖旨——卿當合河東之兵,出葭蘆寨,襲擾西賊左翼,牽製西賊!
好!
太好了!
官家的聖旨,如同甘霖!
讓呂惠卿瞬間年輕了十歲不止,整個人更是充滿了乾勁。
襲擾?牽製?
對對對!
但是……但是啊……
萬一臣不小心,拿下了西賊的重鎮,甚至殲滅了西賊左廂的主力。
那也不能是臣的錯!對吧?
於是,他迫不及待的就來到了葭蘆寨,先發葭蘆寨之兵,然後又調動他精心培養的河東第三將邢佐臣的騎兵以及麟州、府州的折家兵馬,彙集兩萬戰兵,其中選鋒八千於此。
可惜,折可適帶走了河東第一將的一千五百選鋒……
不然,他現在手裡起碼有一萬選鋒!
帶著這樣的心情,呂惠卿策馬來到了他的軍隊麵前。
他的親信心腹們,此時,正拿著官家今年頒布的元祐軍賞令,對著這些來自河東各地的漢蕃將士們宣讀、解釋。
優厚的賞賜讓這些河東士兵們血脈僨張。
而呂惠卿在河東這些年,在軍事上就隻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言出必踐!
每次出戰,他承諾的賞賜,最後總會一文不少的發放下去!
於是,這些將士們,群情激憤,呂惠卿看著這個景象,滿意的點點頭。
他很清楚,河東軍,這個在晚唐、五代,曾一度橫行天下的強軍。
已經在厚賞的刺激下,正在複蘇。
雖然,作為文臣士大夫,他理應對此保持警惕。
可是……
他是呂惠卿!被人從汴京城趕出來,再也回不去的呂惠卿!
所以……
他才不擔心呢!
甚至,他在河東這些年,一直就在做這個事情。
讓河東雄風,再次歸來!
讓整個天下,再次感受到晚唐、五代那支屢次橫掃天下強軍,打得契丹、黨項抱頭鼠竄的無敵之師的威勢!
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
那是汴京城的宰執們該頭疼的事情。
除非那些人,肯請他回去。
不然,這就不是他呂吉甫該擔心的事情!
所以,等到元祐軍賞令宣讀、解釋完畢。
全軍的士氣達到頂峰的時候,呂惠卿抽出了他的佩劍,劍指橫山“出發!”
他可不會傻傻的在葭蘆寨等著西賊來。
因為萬一西賊不來怎麼辦?
還是主動上門,去寧西峰,過窟野河,到明堂川,到無定河去找西賊的麻煩比較好。
去年,就已經去過一次明堂川了。
今年再去一次,也算是熟門熟路。
希望,西賊們不要跑,就在明堂川等著他。
……
遼,南京。
老皇帝耶律洪基,眯著眼睛,看著從西京大同府那邊來發來的奏疏。
黨項遣使,乞朝大遼!
耶律洪基哼哧兩聲“嵬名家的崽子,又有什麼壞心思?”
他看向在他麵前的耶律琚,問道“汝在南朝,可聽過些什麼風聲?”
耶律琚低頭奏道“奏知陛下,以臣所見,當是那黨項人,又要與南朝交兵了!”
這對契丹人來說,不是什麼難猜的事情。
因為每次黨項人,開始頻繁遣使來朝的時候,就是他們和南朝開戰的時候。
契丹人對黨項人的舉動,非常清楚,也心知肚明。
所以,耶律洪基橫了一眼耶律琚,道“朕如何不知?”
“朕問的是為何?”
耶律琚想起了自己在汴京的嬌妻豪宅,想起了南朝送給他的汴京學府的宅子,更想起了宋遼交子貿易的回扣。
於是他低著頭,答道“臣在汴京,曾聽說,黨項人想和南蠻簽訂如我朝一般的交子貿易條約,奈何為南朝所拒。”
“臣以為,當是黨項求而不得,便以武力求取了。”
耶律洪基一聽,冷哼一聲“嵬名家的崽子,也配和朕平起平坐?”
他站起身來,看向殿中大臣,問道“有哪位愛卿願代朕走一趟西京,去嚇唬一下嵬名家的崽子?”
南院樞密使蕭兀納立刻出列拜道“陛下,三思啊!”
“南朝與黨項,互相消耗,乃我朝幸事……”
耶律洪基抬起手,打斷了蕭兀納的施法“朕知道!”
“所以,隻是嚇唬一下!做做樣子!”
“免得外人說,宋遼盟好,徒有其表。”
蕭兀納卻俯首道“即使如此,陛下也不可在邊境調動兵馬啊。”
“萬一……萬一……”
其他大臣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是啊,萬一因為自己的這番動作,嚇壞了黨項人,讓黨項人直接滑跪了南朝怎麼辦?
即使不會如此,這也是有利於南朝的事情!
怎麼能這樣呢?
大遼傳統,就是想方設法,讓南朝四處起火。
不管是誰和南朝過不去,大遼一定會幫幫場子!
也就是交趾太遠,又隔著重洋,難以聯絡,不然早派人去了。
當然,南朝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這些年來草原上的阻卜人,沒少受他們勾引。
渤海舊地的女直,也和他們眉來眼去。
此外,高麗和南朝,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往來。
背地裡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真以為大遼不知道?
假裝不知道而已!
耶律洪基看著自己的大臣們,哼了一聲,有些不滿了。
這個時候,耶律琚出列道“陛下,臣請代陛下前往西京!”
耶律洪基看向他,眼中露出疑惑和警惕。
耶律琚是什麼跟腳?他自然清楚!
耶律乙辛的人嘛!
從去年開始,就一直把持著出使南朝的事情,在這裡麵撈了不少油水——耶律洪基當然知道。
甚至,蕭皇後家向耶律琚要好處的事情,他同樣知道。
隻是懶得管而已。
水至清則無魚嘛!
可是耶律琚主動請纓,前往西京坐鎮,嚇唬黨項人就讓他警惕。
你想乾什麼?
難道你已經通宋了?
耶律琚當即拜道“奏知陛下,臣此去西京是為了陛下著想,也是為了江山社稷,更是為了向南朝加索交子。”
“嗯?”
“臣此去西京,必可震動黨項!”
“黨項必然分心,如此一來,南朝君臣就欠我大遼,更欠陛下!”
“以此為理由,臣下次前往南朝時,就可施壓南朝,迫其應允增加交子!”
“一歲加百萬貫,應是可以!”
耶律洪基一聽,眼睛立刻亮起來,旋即撫掌讚道“善!”
他對耶律琚道“卿真朕股肱也!”
隻要能給他賺錢花,就是好臣子!
而且,他也確實缺錢!
一年三百萬貫的交子,根本不夠花啊。
何況如今,還在打高麗。
十幾萬大軍遠征,每天都在燃燒國庫。
雖然有從高麗府庫獲得的珍寶、黃金、白銀、糧食、布帛可以回一口血。
但依舊是入不敷出。
所以,耶律琚的話簡直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
於是,當即拜耶律琚為留守西京大同府、北麵樞密副使、大同兵馬總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