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佩道,“我家小姐要買。”
那老者“哦”一聲,似乎這才看到旁邊的宋繁花以及環珠,他問環珠,“這位小姐想買什麼鐵器?是裝水用的鐵壺,還是洗腳用的鐵盆?我這裡有很多款式的,你要是想買,可以進來自己挑選。”
環珠沒好氣道,“做生意能做到你這個份上也真是奇了,你沒見這才是我家小姐嗎?”她指指傘下的宋繁花。
老者被她言語譏諷也不惱,抱歉一笑,道,“老了,眼神不好。”說罷,又衝宋繁花問,“這位小姐想買什麼鐵器?”
宋繁花隔著傘上紛飛錯落的櫻花垂影,看向對麵的老人,低聲道,“我要買天外飛銀。”
老者一愣,扇柄忽地被攥緊了,背光而站的少年也陡地轉身,一張刀疤臉猙獰恐怖,眼神清亮漆黑,望向宋繁花,但可惜,宋繁花的臉被櫻木傘擋住了,他看不見。他所看見的,隻是一襲翠羅輕衫,冰天雪地的白色,在陽光下散發著玉碎光波,瑩瑩曜曜,宛若水中光影,恍似月下仙子。
少年眯了眯眼,又轉過臉,繼續打鐵。
老者慢慢鬆力,將扇柄捏的恰到好處,施施然地扇了起來,邊扇邊問,“這位小姐,你說的天外飛銀是什麼?老頭子我打鐵這麼多年,還從沒聽說過此物呢?也是鐵嗎?”
宋繁花勾唇一笑,說,“是鐵呢。”
老者道,“我不曾聽過。”
宋繁花道,“爺爺沒聽過不要緊,這種異種的鐵我也是偶然間聽一個朋友說起才知曉,摒著好奇心我才來問一問的,大概,天底下是沒有那種神鐵的吧?”
老者看她一眼,說,“這種事老頭子就不知道了。”
宋繁花不再提及此物,衝老者問,“我想選一個鐵水壺,用來冰鎮夏日涼露,可否讓我進店裡麵選一選?”
老者說,“可以。”
宋繁花就領著兩個丫環從旁側的門進去,進去後,環珠將櫻木傘收了起來,綠佩一雙眼在屋內滴溜溜地轉著,她雖然不知道宋繁花口中的天外飛銀是指什麼,但既然小姐說了,那定然是有的,而這個糟老頭子,是真沒聽過還是糊弄她家小姐?外界都傳她家小姐蠢傻,所以,他也想欺瞞她家小姐嗎?
綠佩冷哼一聲,撒腿就在屋子裡轉起來。
環珠拎著傘跟在宋繁花身後。
老者帶宋繁花去擺放鐵水壺的地方,到了地方後,宋繁花選了一種自己喜歡的款式,選罷,她衝老者問,“多少錢?”
老者道,“十兩文銀。”
宋繁花輕聲一笑,“十兩怎麼夠。”
老者一愣,道,“就十兩啊。”
宋繁花道,“若說這件鐵水壺值十兩文銀,我倒還覺得貴了,它最多值三兩,可若是說到這手藝,大概得值一百兩了,前朝朱皇室內禦的打鐵手,那手藝實非市井之人能相比,雖然人老了,又傳了一個不入道的徒弟,但隻憑內禦二字,這鐵水壺就價值連城了。”
她說的輕輕漫漫,特有的女子嗓音如羽毛一般拂過麵頰,本是甜美的令人舒緩,此刻卻如狂風驟雨一般令人心驚懼嚇。
老者麵色驀地幡然大變。
宋繁花盯著他,腔調如水漫冰山,刺冷生寒,“高禦鐵。”
這個名字一出,老者眼眸頓時緊縮,他心中大駭,麵色抖動著層層變白,緊縮的瞳孔裡倒映的是眼前女子沉容淡定的容顏,那一瞬間,高禦鐵是震驚的。
他震驚的不是宋繁花知道他的名字,他震驚的是,這麼一刻,他竟然看出了眼前這個小小女子從容背後的自信和篤定,她篤定了他就是高禦鐵,或者說,從一開始,從她接近打鐵鋪開始,她就知道了他是誰,也知道他手上真正擁有的寶物是什麼,所以,她來求天外飛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