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蕭看到她,笑著衝她招了招手,“過來見過幾位大人。”
那五個人聽到段蕭的話,都朝宋繁花望去,其中一個年齡稍大點的,衣著顏色也偏黑,麵容也比較沉穩,他衝段蕭問,“這位姑娘是?”
段蕭道,“尚未過門的妻子。”
那人一笑,“我聽說段公子的未婚妻是宋府的六小姐?”
段蕭點頭,“大人所聽不假。”
那人笑著看向宋繁花,幾番打量後評價說,“倒是看上去有點柔弱,與段公子的身份有點不搭了。”
段蕭微微挑眉,笑道,“人各有愛。”
那人一愣,愣後衝身後四人道,“瞧瞧咱們的衡州太守,能力出眾自不說了,這麼些年,執掌衡州,把衡州打理的井井有條,如今這追女人,也是獨有一套啊。”他笑道,“你們得學著點。”
那四人之一的青年接話,“確實得學。”他衝段蕭拱拱手,“往後還希望段兄不要藏著掖著啊,有好的方法都傾囊相授,讓淩之也嘗嘗美人在懷的滋味。”
他這話原聽上去沒什麼不妥,可細細去琢磨,又大大的不妥了,雖然段蕭與宋繁花訂了親,可如今沒拜過堂,還不算真正的夫妻,那麼他後麵那句美人在懷就有點輕薄唐突之意了,段蕭眯了一下眼,麵色卻是無波無漾,衝他不溫不熱不鹹不淡地說,“薛公子有心請救,我定毫不保留。”
薛淩之笑了一笑,不言了。
另外三個人,其中一人衝段蕭道,“公堂之地,還是家眷女眷少來為好。”
段蕭應一聲,“往後下官會注意。”
那人便不多言了。
另外的兩個人,目光在宋繁花的臉上掠過,最後看向段蕭,卻是什麼話都不說,而他們二人,對上前麵三個人時,眼光裡多有敬畏,這兩個人官職卑小,是前麵三個人帶來的官差,宋繁花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隻是看著那三張臉,一張臉一張臉地掃過,抬步上前。
段蕭一一對她介紹說,“這位是三品正太傅焦燕大人,這位是四品典尉侍郎薛淩之,這位是一品帶刀護衛暮西涼。”說罷,又指了指身後的二人,“他們是來協助查案的。”
宋繁花衝他們一一見禮,見罷禮,段蕭就讓她走了,她走之後,段蕭就陪著三人去了柳紹齊出事的地方勘察,勘察回來,又讓範止安取出卷宗給這三人看,三人看罷,又向他詢東問西,到了晚上,段蕭又請客吃飯,等好不容易送了這三位大人回到驛館,已經近亥時了。
段蕭披著夜色回到府上,一回去就看到宋繁花坐在前廳裡頭,一邊喝茶一邊與門口的衛兵說著話,見到他來了,她擱下茶杯就站起了身。
段蕭走近,揮退衛兵,拉住她的手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宋繁花道,“他們問你什麼了?”
段蕭挑挑眉,“能問什麼,就是一些慣常的問題。”
宋繁花應一聲,反握住他的手,強調,“薛淩之那個人,你要防範點。”
段蕭笑著摸摸她的頭,問,“你不會是從下午出了官署之後一直在擔心我吧?可用了晚膳?”
宋繁花瞪他,“我讓你防範著薛淩之。”
段蕭很認真地點頭,“我聽見了。”
宋繁花看他一眼,回說,“吃了一點兒,但因為今天撞見了不想撞見的人,沒心情,所以就沒胃口。”
段蕭問,“撞見了誰?”
宋繁花鬆開手,坐回椅子裡,慢騰騰地道,“沈寒。”
段蕭一愣,“沈寒?”
宋繁花點頭。
段蕭問,“哪裡撞見的?”
宋繁花道,“百書齋,還有淨塵寺。”
段蕭眯眯眼,拂袍坐進了宋繁花隔壁的椅子裡,手指慣性的落在桌麵輕輕敲擊著,“我派出去的人確實打探到沈寒是來查天外飛銀的,而烈日銀槍我已經讓千葉帶去了太子府,那麼,雲蘇不可能不知道天外飛銀已經落入了雲程之手,那麼,沈寒的到來,就意味著兩層意思,要麼是沈寒先一步出發,那個時候千葉還沒進京,所以雲蘇並不知道天外飛銀在彆人之手,派他來查高禦鐵,要麼是沈寒表麵上是來查天外飛銀,實際上,他還有彆的不為人知的目地。”
宋繁花冷笑,“管他什麼目,總之,來了就彆想走了。”
段蕭看著她,半晌,又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攥在手心,淡聲說,“沈寒的命,我會為你取來。”他仰頭看看外麵的天色,又道,“很晚了,去睡吧。”說完,又笑,忽的一下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抱進懷裡,低聲問,“今晚要留下嗎?”
宋繁花推開他,怒斥,“沒正形。”
段蕭攤攤手,“食色,人之本性也。”
宋繁花懶得搭理他,扭頭就走,走到門口,又頓住,返身問他,“你有把握趁著這次機會把柳元康以及柳府顛滅嗎?”
段蕭點頭,“必然能。”
宋繁花便不問了,拍拍裙子走人,她回到宋府,一進門就問守夜的家丁,“我五堂姐回來了沒有?”
家丁搖頭,“沒見著。”
宋繁花輕應一聲,踏下台階,往南院走去,進了院子,仰臉一看,天上月色浮空,卻有烏雲罩麵,一層一層的黑雲從遠處飄來,隱隱的,像有暴風雨來臨之勢,她怔在那裡,心想,七月龍祭一過,是不是雨水就多了起來?正這般想著,綠佩和環珠打開了耳房,從裡麵走出來,衝她不滿地問道,“小姐,你今日又去哪裡了?為何又不帶奴婢們啊?”
宋繁花聽著這兩個丫頭的抱怨聲,收回思緒,笑著轉頭看向她們,“哦,今日五堂姐邀我出門遊玩了,走的急,沒能通知你們。”
綠佩撅嘴,“小姐是壓根忘了奴婢們。”
宋繁花失笑,“我忘了誰都不能忘了你們啊。”
環珠道,“小姐可要說話算話。”
宋繁花笑著點頭,“算話算話,當然算話的。”
綠佩和環珠這才展顏一笑,衝她道,“很晚了,奴婢們伺候小姐睡下吧?”說著,也不等她同意,綠佩先去弄熱水,環珠進屋去點油燈鋪床,等一切收拾好,宋繁花躺下,兩個丫環剛關上門,大雨就傾盆而至。
這一場大雨下的足足有半月之久,後麵又淅淅瀝瀝地綿延了小半月,直到八月下旬才雨過雲霽。
宋繁花躺在床上,聽著隔窗落來的雨滴聲,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而與她一樣睡不著的還有段蕭、沈寒,以及京官三人。
驛館裡,焦燕、薛淩之、暮西涼三人圍坐在一張方桌前,三人麵前都擺了一杯水,中間擺著水壺,焦燕衝薛淩之問,“今日你可在案發之地看出異常?”
薛淩之笑道,“段蕭有心隱藏,我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真相。”
焦燕擰擰眉,“也就是說,你沒看異常?”
薛淩之搖頭,“沒有。”頓了頓,又道,“柳紹齊的死,段蕭已經備了案,也立了卷宗,他自己本身也在查,而白天的時候,我們派出去的差役打探回來的消息卻是說柳紹齊沒死,隻是衝撞了神龍,惹了一身黑氣,躺在床上,成了活死人,柳纖纖為了給他衝掉晦氣,以衝喜的方式住進了宋府。”
薛淩之伸手把玩著麵前的釉瓷杯,一臉似笑非笑地道,“你們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暮西涼挑眉,“柳府有問題。”
薛淩之看他一眼,緩緩眯了一下眼角笑了。
焦燕卻說,“段蕭也有問題。”
薛淩之鬆開瓷杯站起身,撐撐身子迎著夜色衝進來的暴雨聲,簡短有力道,“既然都有問題,那就一並查了。”
隔天,大雨傾盆,街道上水流如柱,所有的人都被迫的滯在了屋中,宋繁花換好衣服,在自己院中吃了飯,又在吃罷飯後讓綠佩環珠兩個人撐開大傘,沿著避雨的抄手遊廊去了西院。
在去西院的時候,路過東院,宋繁花駐足想了一會兒,還是進了院子。
宋世賢今日沒去東南院了,就在自己的書房裡,常安候在一側,見宋世賢一會兒陰沉一會兒歎氣一會兒又是愁容滿麵一會兒又是溫柔斂笑的樣子,他大奇,從昨天開始,少爺似乎就情緒多變,帳冊也不看了,老是盯著空中的某一處發呆,原本時時刻刻都要膩在柳纖纖身邊的,如今,好像也不那麼膩了?
常安小聲提醒,“少爺,早飯做好了,今日雨大,二小姐那邊通知說都不去膳堂用飯了,你是要去東南院吃,還是就在這裡吃?”
宋世賢原本就情緒多有複變,如今一聽到二小姐三個字,想到宋明慧插手大掌櫃一事,奪他權力,他就臉色一怒,拍桌道,“這宋府到底是誰在當家?”
常安一噎,他小心翼翼地說,“當然是少爺。”
宋世賢冷哼,“那你管她說什麼。”
常安看一眼他發怒的臉,惴惴不敢言了。
宋世賢喝道,“去傳膳啊!傻站著做什麼?”
常安一應,飛快地跑出書房,出了書房,他看著垂天落地的大雨,喃喃歎道,“希望這一場雨不要下的太久啊,不然我有得受了。”
剛說罷就有一道笑聲插進來,“常叔,你在說什麼啊,下雨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麼就讓你受不了了?最多是出門不便罷了。”
常安抬頭,看到宋繁花,連忙上前見禮,“六小姐。”
宋繁花問,“我大哥呢?”
常安指指後麵,“在書房裡。”
宋繁花唔一聲,“我去看看大哥。”
常安問,“六小姐吃過飯了沒有?我正好要去為少爺傳飯呢,要是六小姐還沒吃過,我讓廚房多備套碗筷過來。”
宋繁花眨眨眼,笑道,“好,我就與大哥一起吃。”
常安哎一聲,即刻去了廚房,隻是,等他回來,卻看到書房裡除了宋世賢、宋繁花,還有柳纖纖,而門口,環珠和綠佩抱臂站在一側,紅央抱臂站在一側,彼此都對彼此有很大的敵意,常安真是頭疼啊,這宿世冤家怎麼又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