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砸巴一下嘴,問身邊同樣是男子打扮的宋明豔,“他們為什麼不信?”
宋明豔哼道,“因為你雖然聲名狼藉,可似乎大家都認為你是膽小鬼啊。”
宋繁花翻白眼,扔一顆瓜子到嘴裡,嗑嗑呲呲地嗑了起來,嗑罷,她指著自己,“我膽小鬼?”
宋明豔撐起下巴說,“眾人無知。”
宋繁花噗地一笑。
宋明豔撣撣她腦袋,似有感慨地道,“若是以往我定要衝起來罵他們十來八句的,可今天,四堂姐卻很感謝他們能這般無知。”
因為無知,宋繁花在他們的心中是無罪的。
可其實,她有罪。
宋繁花聽出了宋明豔話中的意思,微微眯了眯眼,歪進椅子裡,繼續聽書。
宋明豔也不再說話,就陪她聽著。
等到雨水緩暫,半空中橫出一道七彩虹橋,宋繁花才在熙攘的人聲裡走出茶樓,宋明豔跟上,兩個女子肩並肩走在雨水薄薄的路上,身邊沒丫環,各自也沒打傘,就那般淋著小雨而行。
宋明豔道,“我打算去瓊州了。”
宋繁花搖頭,“瓊州太遠,四堂姐還是不要去的好。”
宋明豔洋洋灑灑一笑,“你都說了我爹在前世生死不明,那這一世,我又怎麼可能再讓他生死不明一回呢?”她仰起頭,任毛尖般的細雨滴落在臉上又被風吹走,慢聲道,“家中有大哥有二姐有三堂姐還有你與昭昭,柳元康被收押了,柳紹齊死了,如今就剩下一個柳纖纖,四堂姐相信,依你與段蕭的能力,必能將她收拾了。”
宋繁花停住腳步看著她,“非要去嗎?”
宋明豔負手一背,紅顏藍衣,竟生出一股颯颯男兒之氣,她輕聲問,“前世我走出過衡州嗎?”
宋繁花抿了抿唇,低聲道,“沒有。”
宋明豔仰頭大笑,笑罷一語落地,“所以今生,我必要去看看五湖四海,看看你所說的翠雪山、青巒峰、一葉知秋閣、半世攬香亭,還有大漠、高原、冰湖、雪域。”
宋繁花被嚇住,“啊?你要走南闖北?”
宋明豔挑眉一臉無懼道,“是呢。”
宋繁花瞪她,“累不死你。”
宋明豔又大聲笑起來,這一次,笑聲持衡,經久不歇,直到行至老遠,那笑聲才戛然一止,對麵,一個男子抱臂而靠,靠在年代久遠的青苔牆壁上,手握一把顏色黯淡的劍,眉目低垂,宋明豔與宋繁花剛看到他,就有一股寒光從他懷中飛出,接著就是一道劍光,再接著就是雨割薄衫之音。
宋明豔大聲尖叫。
宋繁花飛快地翻動手腕,九環鏢震臂而出,擋住劍光的同時,一邊襲上那靠在牆壁上的男子,男子閃身一躲,九環鏢砸向牆壁又返身回來,而在這一來一回的分秒間裡,宋繁花將宋明豔一把拽起扔出這方高牆,宋明豔人肉空中飛,嚇的尖叫連連,等她好不容易落了地,心臟幾乎都跳出來了,她還沒站穩,腳尖一軟,生生跌進了水裡麵,可沒過須臾她又猛然爬起,跑過牆門,過剛剛的地方一看,又是一驚,人呢?
宋繁花不見了。
那個靠在牆壁上的男人也不見了。
宋明豔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跑到段府,找到段蕭,衝他哭道,“段公子,你快去救救我六妹!”
段蕭腔調一冷,“救?”
宋明豔大叫,“是啊!你快去!”
段蕭穩穩坐在書案後麵,看一眼宋明豔臟漬滿身的衣衫,而且,不是女裝,是男裝,他略感奇怪,眯起眼問,“發生了何事?”
宋明豔急切切地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
段蕭猛地站起身,再不複剛剛的沉穩,一臉冰色地喊,“夜辰!”
夜辰現身,“少爺。”
段蕭道,“看好四姑娘。”
夜辰應是。
段蕭抬步就往門外奔,奔到街上又腳步一轉,輕功施展,踏上房簷,行走如風,轉眼就來了淨塵寺,淨塵寺裡,自從淨塵死了之後這裡就沒有固定的鐘聲了,段蕭沿著屋簷走了一圈才在懸空山下發現了宋繁花的身影,他臉一冷,眼中飛快躥過一抹擔憂,踏空而下。
宋繁花盯著沈寒。
沈寒也盯著她,緩緩,他清冷地笑,“從來不知道衡州竟是臥虎藏龍之地,不單藏了高禦鐵,還藏了朱堅,或許。”他眯眯眼,對著宋繁花道,“還藏了朱禮聰。”
宋繁花冷笑,“半路攔我,是為何?”
沈寒單手禦劍,問,“柳紹齊可是你所殺?”
宋繁花哼一聲,不言。
沈寒又問,“天外飛銀是不是被你得去了?”
宋繁花依舊是哼一聲,不言。
沈寒又問,“柳元康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繁花繼續要哼,卻不想,聲兒還沒出,一道沉悶威壓感從天而降,宋繁花抬起臉來,沈寒也抬起臉來,視線一抬高,二人就看到了段蕭,他一身黑袍卷雲掣雨,墜空而下,頎長身姿落地之際穩如鐘沉如山,他走到宋繁花麵前,將她攬在身後,衝沈寒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他挑挑眉,眉間戾色一閃而過,“怎麼?你想為他們討個公道嗎?”
沈寒眯眯眼,“衡州太守縱人行凶,殺公侯之子,這一罪名呈上去,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段蕭不冷不熱地應腔,“那要你砍得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