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纖纖帶著柳紹齊的屍體回到柳府,她去了靜園。
此刻,靜園裡,周氏立在窗前,她的身後站著丫環月離,一主一仆都抬頭看著夜空,當柳纖纖讓人帶著柳紹齊的屍體踏入院子裡的時候,月離道,“夫人,回來了。”
周氏緩緩笑道,“紹齊是死在宋繁花的手中,又是被天外飛銀貫穿了身體,如今九珠連體,唯獨缺了喚醒之力,紹齊的心遺落在了宋繁花的身上,他又曾經在她的閨房裡用他的血開封了一道流星鏢,是以,重回當地,靈魂故遊,血脈與深情會讓他靈魂蘇醒,而他一旦蘇醒,便是天地間唯一一個克製天外飛銀的人。”
月離禁不住的讚道,“夫人好謀略啊。”
周氏聽著這話,非但沒高興,卻負了雙手,仰頭歎道,“多年的等待隻為了回曾經的故土,可我擔心,纖纖不會隨我一起。”
月離道,“夫人要走,小姐自然是跟著的。”
周氏搖頭,“她不會。”
月離一愣。
周氏又道,“她想留便留下吧。”
月離張嘴想說點什麼,可還沒說出口,柳纖纖就已經走了進來,她走進來後就讓下人把柳紹齊的屍體平放在地上,然後揮手讓他們下去,等下人們一走,柳纖纖就衝周氏道,“娘,我把紹齊的屍體帶回來了。”
周氏嗯一聲,也不問她今日去宋府是何種結果,隻是看著她道,“辛苦了,去睡吧。”
柳纖纖蹙眉,“娘不關心結果嗎?”
周氏道,“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柳纖纖一愣,“娘知道?”
周氏點頭,伸出手來拍拍她肩膀,“是你的終究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不必糾結,宋世賢既無用了,那就不必再與他周旋,要麼斷之情,要麼斷之命。”
柳纖纖眯起眼,“斷命還早,不如就先斷情吧。”
周氏笑道,“一切隨你。”
柳纖纖看一眼柳紹齊,問,“娘確定紹齊從宋繁花的房裡出來後就能蘇醒嗎?”
周氏輕聲道,“娘不會讓他死的。”
柳纖纖得這一句話,終是鬆下心,她這一天也是累了,雖說什麼事也沒乾,可虛與委蛇也是很累的,她向周氏告了安,回院去休息。
宋繁花躺在床上,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總覺得屋內有一雙眼睛,深情專注,幽幽冷冷。
宋繁花忽的坐起身,輕指一彈,漆黑的油燈瞬間就燃了火,火焰照的一室昏黃暖意,也將暗夜驅散,她四下觀察,發現屋內屋外都沒有人,她奇異挑眉,心想,遇鬼了嗎?可她自己本身就是死而複生的,何以懼鬼?她將門窗推開,迎著夜風,緩緩坐在了桌前。
桌前油燈劈裡啪啦,火苗躥起的時候,一股微風襲來。
宋繁花抬眼,就看到環珠和綠佩一臉慌張地奔進來,兩個人大概是從被窩裡爬起來的,根本沒顧得及穿衣梳頭,都披散著發,衣服也沒穿整齊,跨了門檻就衝她問,“小姐,你怎麼了?”
宋繁花說,“我無事。”
環珠擔憂道,“小姐是不是做惡夢了?”
惡夢?宋繁花心想,什麼夢才是世人口中所言的惡夢?一場鬼魅魍魎,還是一闕華麗邂逅?她搖搖頭,低聲說,“沒做夢。”
綠佩就道,“那小姐乾嘛半夜三更的起來?”她指指門,又指指窗,“還又開窗開門的。”
宋繁花輕歎一聲,拂了衣擺起身。
綠佩和環珠對看一眼,重新伺候她睡下,等宋繁花真正睡了,兩個丫環也沒走,又守在床頭大半日,這才雙雙離去,離去後,睡夢中的宋繁花就做了一場夢。
一場真正的惡夢。
夢中是一闕華麗的邂逅,那人踩著五彩九珠,華麗藍袍,輕狂不羈的眉眼俊逸廝文,衝她道,“宋小六,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忘了你?”
夢中的宋繁花已不是宋繁花了,那是她很多個輪世之後的某一世,某一天,她遇見一人,衝她喊著陌生的名字,說著陌生的話,卻讓她流下了陌生的淚。
宋繁花忽的睜開眼。
而同一時刻,躺在寒潭深底的柳紹齊周身水流頓起,卷起萬道漩渦,漩渦中,男子閉著雙目,無知無感,卻在那輕睫壓瞼的眼中,逸出一滴淚來。
淚入水中,終成了汪洋大海裡的一葉孤舟。
你不會知道,我真的去過你夢裡,你也不會知道,生生世世,我都無法將你忘記。
這一夜,宋繁花因為那場奇異的夢,再也沒有睡。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去西南院喊宋昭昭,說頭疼,讓她陪自己去找呂止言看病,宋昭昭見她臉色確實很難看,灰沉灰沉的,又去探她額頭,額頭冰涼,宋昭昭大驚,拉了她就走。
來到百書齋,敲門很久才聽到有人走出來,但是,門一開,站在宋繁花與宋昭昭麵前的,卻不是呂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