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輕笑,“等你找到了人,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楊豹鬱悶,“你剛不是說了讓七哥自己找嗎?乾嘛還要派我出去?”
宋繁花笑道,“我有說讓你找王七?”
楊豹一愣,“不是找七哥?”
宋繁花道,“不是。”
楊豹問,“那要找誰?”
宋繁花看他一眼,走到書案後麵,鋪開一張宣紙,拿出筆硯,畫了一幅人像,畫罷她將畫遞給楊豹,對他道,“此人姓韓名廖,性子比較怪,你找到他後回來告知我他的位置就行了,彆的都不需要做。”
楊豹看著畫中的男子,抬起頭來看向宋繁花,“你心上人?”
宋繁花一怔,頃刻間將毛筆一甩,狠狠朝著楊豹砸來。
楊豹驚險一避,避開後大怒,“你乾什麼打人!”
宋繁花冷哼,“有眼無珠,嘴上無毛,該打。”
楊豹輕哼,將畫一卷,揣入袖兜,抿唇道,“不是就不是,動什麼怒,我去找就是了。”說著,扭身一轉,走了。
宋繁花關上門,等小二將水提了上來,她就脫衣服洗澡。
洗到一半,忽有腳步聲踏踏而至,接著就雷霆敲門之聲,宋繁花眼眸一寒,揚手將掛在屏風上的衣服抓了過來披在身上,剛披好,那門就被推開了。
宋繁花立刻往門後一縮。
那官兵看到了她,卻沒管,徑自進門去搜查,沒搜查到他要找的人,又走了,又去彆的房間搜找,大概是沒找到,又陸陸續續地走了,等腳步聲走遠,宋繁花穿好外袍,擦乾頭發走出來,問小二,“發生什麼事了?”
小二看她一眼,小聲問,“姑娘是外地來的吧?”
宋繁花應道,“是。”
小二道,“那你大概就不知道了,今日蘇府的表少爺回了府,前兩日他的一個小廝無緣無故地死了,官府不敢隨意亂判,便暫時擱著,如今他一回來,就全城開始搜查了。”說著,碎碎道,“也不知道誰這般膽大包天,竟然敢殘害蘇府這位表少爺的人。”
宋繁花挑眉,“這位蘇府的表少爺很厲害?”
小二道,“也不是說厲害,就是他一向俊逸溫潤,卻很護短,瓊州的人都知道蘇家的這位表少爺護短,所以都不敢招惹他的人。”說著,頓頓,又道,“這次也不知道是誰向天借了膽子,若被找到,怕是會被五馬分屍的。”
宋繁花心想,那個向天借膽子的人是我。
她眯眯眼,笑道,“聽起來這位表少爺在瓊州很有地位。”
小二點頭,“當然。”
宋繁花在心底冷哼,麵上卻越發溫婉溫柔,淺聲歎息道,“來的真不湊巧,趕上這麼一件事,官兵們這麼搜查,還怎麼好好逛街啊?”
小二道,“不影響逛街的。”
宋繁花問,“他們不搜街嗎?”
小二道,“是啊,瓊州官兵們搜人隻搜住宅。”
宋繁花笑道,“哦,原來如此。”她朝外看看天色,想到王七還沒回來,又逢瓊州的官兵出動,怕是一時半刻他回不來了,她撇撇嘴,半分擔憂都沒有,扭身一轉,上樓休息去了。
王七真是沒想到,他隻是從東門穿了一個西門而已,怎麼就穿出一個通緝犯的頭銜來了?他看著滿大街貼的他的畫像,一臉黑線,他咬牙切齒地想,若不是那宋六,他可以會成為通緝犯?他冷冷一哼,對宋繁花的不滿又增了一分,可不滿歸不滿,此刻卻不是算帳的好時機,為了不被抓到,他隻好隱身躲了起來。
楊豹去找韓廖,找到後回來覆命。
宋繁花問他,“韓廖在哪兒?”
楊豹道,“寒梅莊。”
宋繁花一怔,頃刻間抬起頭來,眼中驚訝頓顯,她眯眯眸,又蹙蹙眉,心想,寒梅莊啊,那可是坐落在瓊州最富貴金闕煙花巷中的一處避世之宅,寒梅莊三個字不是隨便安上去的,而是有曆史典故的,相傳瓊州伊始,有梅姓一族開荒拔地,建水畝秧田,創江南第一姓,後來,天降災厄,一場連年寒雪使得梅家一族冷凍在風雪裡,雖然梅姓一族在那場悍然大雪裡猝然長逝了,可他們開創出的水畝秧田卻吸引了眾多貧農之士前往,紮根江南,自此江南富貴繁華就拉開了續幕,寒梅莊是後人為梅姓一族建立的,這座莊子所傳達的,不是吊唁前人,而是警醒世人,天災常有,人禍難避,當珍惜眼前的每一時,所以瓊州人士活的悠閒從容,不若雲門和京都,雲門重軍,京都重權,可能不管在哪個地方,都少不了權貴名閥,但這些權貴名閥一遇上瓊州權貴,就少了一份與生俱來的淡然氣質。
宋繁花想,雲蘇身上讓人著迷的,便也就是這獨一無二的淡然氣質。
而韓廖,哪裡不能去啊,卻偏選了寒梅莊,這倒令人費思了。
寒梅莊坐落在瓊州煙花巷,而煙花巷裡,住著杜莞絲。
宋繁花摸摸下巴,暗道,難道韓廖已經見過杜莞絲了?應該不會吧,杜莞絲平時是很少出門的,可以說幾乎不出門,若真出門,那也是讓人見不著的,那麼,韓廖住在那裡,必然不是因為杜莞絲,那是因為什麼呢?
宋繁花沉思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她起身,拍拍衣袖,對楊豹說,“累了一天了,你去休息吧。”
楊豹瞪眼,“我現在就是想休息也休息不成了。”
宋繁花不解地問,“為何?”
楊豹悶悶道,“你就沒出門上街看一看嗎?滿大街都掛著七哥的畫像呢!”
宋繁花道,“剛有官兵來客棧裡搜查過了。”
楊豹一愕,“搜七哥的?”
宋繁花點頭,“大概是。”
楊豹急了,“這可怎麼辦,七哥還沒回來,若是被他們找著了……”
宋繁花單手往後一背,笑道,“你們有本事躲在琅海那麼多年,就沒本事躲過這瓊州城內的官兵嗎?”她眯眯眼,“我之前說過,我所知道的,原比你們想像的要多的多。”
楊豹一愣。
宋繁花卻是不再多言,抬腿一跨,出了門。
她去寒梅莊,找韓廖。
韓廖落居寒梅莊,結識了瓊州本土蘇氏一脈的少爺蘇墨,蘇墨是蘇八公第三個姨太太生的兒子,為人相貌堂堂,儀表清貴,慣愛下棋,韓廖就是一次閒來無事,深夜獨自坐在寒梅莊老樹旁那個用石板刻成的棋盤上下棋,被蘇墨突然插足,進而結識。
寒梅莊是開放莊園,隻要出得起錢,你想住就能住。
蘇墨雖是蘇府少爺,卻也在寒梅莊買了一間房,是以,與韓廖下過一次棋後,他就住下不走了,韓廖很納悶,幾次試探之後,他覺得這個蘇少爺有問題,性取向有問題。
韓廖正琢磨著要不要搬個地兒住呢,當夜,宋繁花就不請自來,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屋,韓廖氣結,瞪著這個理所當然毫無虛色的女人,鄙夷道,“你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哪有女子像你這般夜闖男子廂房的?”
宋繁花輕輕睨著他,“哦,我壓根沒把你當男人看,所以,算不上闖男子廂房。”
韓廖一噎,頓時氣的臉紅脖子粗,一個字甩出嗓眼兒,冷的掉渣,“滾。”
宋繁花在他房中轉了一圈,支著下巴輕笑,“惱羞成怒了?”
韓廖瞪她,“我說讓你滾。”
宋繁花努努嘴,“你這樣對我,你會後悔的。”
韓廖冷笑,走過去徑自將門一拉,十足十趕人的架勢,宋繁花隻好站起身走出門,剛走出門口,蘇墨就來了,韓廖一看到蘇墨,俊臉頓時就不好了,他伸手就想將宋繁花拉回來,可不知道是他眼花還是怎麼的,宋繁花似乎是施展了輕功,一個輕微蕩步,人就跑出了老遠。
韓廖沒抓住她,一抬頭看到蘇墨站在跟前,他頓時就後悔之極,他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想,等下回見到段兄,他非要在他麵前狠狠告一狀不可。
宋繁花跑出老遠之後想到韓廖那張難看的臉,禁不住的就哈哈大笑出聲,這聲音在夜色裡奔放如歌,襯得瓊州的夜色都明亮了起來。
月華酒樓裡,蘇八公包下了整個酒樓,設宴為雲蘇接風洗塵,蘇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都來了,其中有蘇夫人、二姨太、三姨太、蘇進、蘇昱、蘇子斌、蘇喜、蘇顏、蘇歡,還有一些跟隨著的家丁仆人,裡裡外外不少於百人,把月華酒樓上上下下都占滿了,而此刻,雲蘇與幾位蘇家子弟正在喝酒言歡,忽聞這夜色裡奔放的笑聲,他俊逸的眉微微一蹙,視線往窗口外望了去。
蘇進也跟著望去。
蘇昱直接將酒杯往桌麵一擱,伸長脖子,半個身子都快探出了窗子,看了好半天才看到夜色下一抹翠綠的影子半昏半暗,影影綽綽地印在燈籠下,他輕笑,“是個小姑娘呢。”
蘇進道,“喊她上來吃酒。”
蘇昱道,“這樣不好吧?今天可是家宴。”
蘇進瞅著雲蘇,“表弟,笑的這般奔放動聽的女子,瓊州難得一見啊,今天托你的福,若不是出來吃酒,哪裡有幸得見。”
雲蘇不淺不溫道,“你若喜歡,大可下去邀請。”他垂眸把玩著手中琉璃杯盞,聲線慵懶,綴著酒香的濃釀音色,緩緩道,“我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