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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文成覺得韓稹有些大言不慚,不過這個人向來古怪,脾氣怪,人也怪,嶽文成與韓稹交結不深,感情也不深,韓稹如何嶽文成是不管的,他努努嘴,指著自己受傷的地方,道,“這傷怎麼辦?”
韓稹笑道,“明日給你解。”
嶽文成輕哼,“明日你不給我解我就賴你們韓家不走了。”
韓稹古怪看他一眼,轉身就進了屋。
嶽文成對韓稹沒好感,在韓稹進了屋之後他也帶著傷離開了,一回到嶽府,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就向宋清嬌訴苦水,訴了半天,宋清嬌才問一句,“韓稹同意前往了?”
嶽文成道,“大概。”
宋清嬌蹙眉,“什麼叫大概?”
嶽文成受了傷,可不想宋清嬌擔心,就沒有把受傷一事說給她聽,他隻是道,“韓稹說六妹還會遇到死劫,這死劫唯他九方銀針能破,所以,就算我們不去請他,他也會去的。”
這話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宋清嬌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六妹在京城,不在瓊州。”
嶽文成道,“我知道啊。”
宋清嬌指著他的腦袋,“那韓稹到底是去京城還跟我們一起去瓊州?”
嶽文成一愣。
宋清嬌看他發怔的樣子,氣道,“你個二百五。”
嶽文成被罵的臉都紅了,卻半絲脾氣也沒有,隻是哼哼唧唧地哼了一陣子,哼罷,將宋清嬌往懷裡一抱,說,“管他去哪兒,總之他能跟我們一起離開衡州,祖母就不會反對了。”
這句話倒是沒說錯,宋清嬌點了點頭,“也對。”
嶽文成揉了揉她的臉,說,“睡吧,你不睡兒子也要睡的。”
宋清嬌嗔羞地瞪他一眼,“也許是女兒呢。”
嶽文成壓下唇來吻著她的唇,笑道,“兒子女兒都生。”說著,將她衣服脫了。
宋清嬌拍他手,“當心。”
嶽文成低低道,“不碰你,就摸摸。”
說不碰的男人到最後還是碰了,第二天起來宋清嬌氣的不得了,嶽文成卻滿麵春風,隻是這抹春風在早上吃飯的時候就沒辦法維持了,昨日受傷的地方在疼,而且是膨脹似的疼,他立刻跑去了韓府,剛到韓府門口人就直挺挺地躺下了。
韓府的家丁看到他,嚇了一大跳,慌忙進去喊人,把韓老太太喊出來後,韓老太太看了躺在地上像死過去的嶽文成一眼,對家丁道,“把他抬到西院。”
西院裡住著韓稹,嶽文成被抬進去後韓稹就走了出來,韓老太太看他出來了,拐杖往地上拄了拄,揮退一乾人下,衝韓稹罵道,“你想出去隻管跟祖母說,乾嘛傷嶽家人,那嶽老婆子要是知道他的孫兒被我孫兒傷了,不得來找我鬨?我最煩她了,你還偏要去惹。”
韓稹輕輕笑道,“嶽奶奶若想來鬨就讓她鬨,是她孫兒半夜三更不睡覺翻彆人牆頭,她想鬨也沒理。”
韓老太太瞪著他,“所以,嶽小子確實是你傷的?”
韓稹點頭,“是。”
韓老太太氣哼一聲,扭頭走了。
韓稹立刻把嶽文成抱到屋子裡去,掏出針貼,極快速地抽出一根針出來,穩住那蔓延至心肺的針氣,等針氣消散,他又給嶽文成渡功運傷,躺了一小會兒,嶽文成醒了,韓稹此刻正拿著潔白的毛巾擦著手,麵色一如那潔白的毛巾一般,白的寒磣,與韓廖有幾分相像的桃花眼裡逸出笑痕,“嶽公子,你可走了。”
嶽文成摸摸昨天受傷的地方,不疼了,他蹙蹙眉,問,“你給我治的傷?”
韓稹笑道,“不是我還能是誰?昨天都說了你那穿心針唯我一人可解。”
嶽文成努嘴,“我後天出發。”
韓稹點頭,“哦。”
嶽文成看他一眼,也不多說,直接走了,等他走後韓稹就去了韓老太太的院子裡,韓老太太一個人坐在那裡,蒼老的麵容上有一抹難以形容的顏色,韓稹微微頓了一頓,還是喊一聲,“祖母。”
韓老太太看他一眼,招手,“過來。”
韓稹走上前去。
韓老太太對他道,“這幾年是不是把你們哥倆關的太緊了?你大哥走的時候一聲不吭,也不來向我辭個彆,你現在也要走了。”
韓稹道,“韓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韓老太太看他一眼,心想,老大會回來嗎?不會了,就算回來,也不知道要到哪個猴年馬月了,那個時候她還活沒活在人世都難說,她輕輕一歎,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韓稹說,“陪祖母坐一會兒。”
韓稹撩袍就坐。
韓老太太道,“你們的爹娘是死在瓊州的,現如今,你們兄弟二人又要去瓊州……”
韓稹蹙眉,問,“我爹娘是怎麼死在瓊州的?”
韓老太太道,“雪崩啊。”
韓稹眯眼,“雪崩?”他道,“瓊州有雪山嗎?”他怎麼不知道?
韓老太太道,“以前有,後來就沒有了。”
韓稹不解,問,“以前的雪山叫什麼?”
韓老太太仰頭看天,片刻後視線就恍惚了起來,她仿佛看見了那片雪,看見了那雪山上常年不敗的水晶花,看見了那棵樹,看見了那座廟,可是眼一眨,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韓老太太眼中露出悲色來,悲色渲染在蒼老的臉上,竟讓她一下子看不真切起來。
韓稹心一緊,立馬抓住了她的手。
韓老太太扭頭看他,笑道,“祖母沒事,那座雪山消失了很久,祖母也忘記叫什麼了,不過現在沒雪山了,也不會再有雪崩。”
韓稹蹙蹙眉。
韓老太太又道,“當年你們兄弟二人是被蘇天荷救回來的,他蘇府也算是我們韓府的恩人了,去了瓊州後,記得去拜訪拜訪,替祖母問聲好。”
韓稹點頭,“嗯。”
韓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讓他走了。
韓稹沒走,陪她坐了很長時間,直到韓老太太說乏了,要去休息,韓稹才走,他回了西院之後也沒進屋,足尖一踮飛起來,落在牆頭,雙臂一枕,躺在了高高的牆頭,仰臉望天。
宋世賢在做好一切準備後就帶著相關人員出發,離開前宋明慧自然是一陣不舍,可不舍也沒辦法,這趟瓊州之行勢必要走的,宋明慧拉著宋世賢的手臂,左叮囑右叮囑,紅著眼眶喋喋不休,宋世賢看著她的樣子,冰冷的心緩緩流過一抹暖流,冰封的眼角也緩緩裂開一道笑意,他道,“一路上有很多人,還有夜辰跟著,大哥不會有事的。”
宋明慧點點頭,“我知道。”她伸手從懷兜裡拿出帕子擦了擦眼,勉強擠出一點兒笑容,“大哥當然不會有事,隻是大哥一離開,我就覺得宋府空了。”
宋世賢斥她,“瞎說,府上還有那麼多人,你讓他們聽了多難受。”
宋明慧溫溫地道,“是,這話確實不該這麼說。”
宋世賢看著她,伸手揉揉她的頭,“往後衡州這裡就全靠你打點了。”
宋明慧道,“大哥放心。”
宋世賢慨歎地點頭,“你做事大哥素來是放心的。”他收回手,又伸手,將宋明慧抱住,宋明慧也反手抱住他,末了,宋世賢鬆開她,說,“到了瓊州大哥給你寫信。”
宋明慧嗯一聲。
宋世賢又看她一眼,帶著相關人員走了,這一走,什麼時候再見,又是未知數,宋明慧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漸走漸遠,眼淚漸漸流了出來,冬嚴無聲看她一眼,卻不吭聲,陳大娘杵在一旁,也是傷感地落了淚。
等宋世賢的馬車隊再也看不見,宋明慧收回視線,回府。
一回府就感到好冷清。
雖然下人還是那麼多,可就是冷清的要命,以前的宋府大院裡每天都有嬉鬨聲,不是宋明豔就是宋清嬌,不是宋清嬌就是宋繁花,不是宋繁花就是宋昭昭……想到宋昭昭,宋明慧一怔,立馬大喊,“冬嚴!”
冬嚴緊張地問,“小姐,怎麼了?”
宋明慧問,“五小姐呢?你今日看到五小姐沒有?”
冬嚴蹙了一下眉,搖頭,“好像從清早就沒見到人。”
宋明慧臉一白,立刻傳話,“派人去找。”
冬嚴應聲,“是。”
宋明慧提著裙擺去嶽府,她本來想也許宋昭昭是來宋清嬌這裡了,可到了嶽府,哪裡有宋昭昭的影子?宋清嬌道,“可能是出門玩了。”
宋明慧看著她,捏著手帕,緩緩輕歎,“你不是不知道,那天酒樓的事件發生後她就極少出府,她是個愛麵子又內心脆弱的人,即便事情過去了,她也會耿耿於懷,就算街上的路人看她的眼光是正常的她也會覺得不正常,尤其四妹和六妹都不在,沒人陪同她,她更加不可能出府的。”
宋清嬌扶著椅子坐下來,氣道,“都怪那個柳纖纖。”
宋明慧揉揉眉頭,“現在不是怪誰的問題,問題是五妹妹去了哪兒?”
宋清嬌問,“大哥是明日走嗎?”
宋明慧道,“今日。”見宋清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她又道,“你不用去送了,大哥已經走了。”
宋清嬌驚道,“啊?”她問,“為何不對我說?”
宋明慧道,“大哥說你不日也要去的,就不用去送彆了。”說罷,頓頓,又接一句,“他大概也不想分彆。”
宋清嬌緩緩又坐下去,坐下去後腦中靈光一閃,她大啊一聲,“我知道五妹妹去哪兒了?”
宋明慧立馬問,“去了哪兒?”
宋清嬌看著她,抿抿嘴,“應該是隨大哥一起走了。”
宋明慧倏的一下子站起。
宋清嬌拉拉她袖子,“你彆緊張。”
宋明慧臉色冷了下來,“我能不緊張嗎?她偷偷隨著大哥離開,是想做什麼!”
宋清嬌悵然歎道,“她能做什麼,她最多是不想呆在衡州,而若是當然對你提出來,你定然不會同意,所以隻好偷偷地走了。”她將宋明慧拉下來,拍拍她手,“你也不用擔心,有大哥在,她不會有事。”
宋明慧想到宋昭昭很可能真的隨宋世賢離開了,心就揪著,心一揪頭就疼,她死命地按住頭部,對宋清嬌擺擺手,再說不出來一句話,拉著冬嚴就走了,一回到府上,宋明慧就疼的呻吟。
冬嚴立刻去找陳大娘。
陳大娘來看了幾眼,又去喊陳易。
陳易過來後,看到宋明慧這個情景,立刻二話不說,駕馬跑到陳家莊,去敲花姨的醫館門。
花姨被陳易請到宋府,給宋明慧診了脈,開了藥,又讓冬嚴去燒了藥桶浴,等吃罷藥,泡完藥浴,宋明慧終於轉醒,頭也不疼了,她看看花姨,花姨也看看她,說,“你這頭疼症大概是治不斷根的,因為是遺傳。”
宋明慧眨眼,“遺傳?”
花姨點頭,“嗯,你爹或你娘是不是有頭疼病?”
宋明慧道,“沒有啊,記憶中我爹娘都沒有頭疼症,倒是。”她頓了一頓,說,“我娘在十年前從京城回來,瘋傻了,聽我爹說她經常半夜頭疼的睡不成。”
花姨沉著臉色道,“就是了,遺傳的。”
宋明慧蹙蹙眉。
花姨問,“你娘呢?我去給她看看。”
宋明慧說,“我娘去瓊州了。”
花姨道,“那往後有機會了再看,你這頭疼症我原先也跟你說過,不能受刺激,也不能過度勞累,你若是不把我的話當話,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也怪不得彆人。”
宋明慧垂下頭,“是,我往後注意。”
花姨看她一眼,歎口氣,“行了,至少你現的情況還能靠藥浴治療,不算嚴重,也許是能治好的,起來吃點飯,泡藥浴很耗體力的。”
宋明慧應一聲,讓冬嚴進來伺候,等吃罷飯,她就去書房寫了一封信,信是寫給宋繁花的,告訴她一切都處理妥當,讓她放寬心。
宋繁花接到這封信,久懸在心口上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她最怕的,就是宋府不能避過前世之噩,遭到滅門之危。
如今看來,改變命運的,何止是她一人。
宋繁花將信收起來,推開門,走出來,走到院子裡,她負起手,閉上眼,仰臉感受著這天間怡人的自然微風,不得不說,人的好心情是隨著好事情而來的,這一刻,她的心是從未有過的欣喜安定。
冬青拿了一件披風出來,披在她身上,說,“天涼了,彆站在外麵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