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看她一眼,想著等會兒一定要找個機會問一問她關於柳紹齊的生死一事。
呂子綸看她一眼,恍有一股凶兆兜頭罩來,今日若不是雲蘇執意要來,他不會來的,沒想到,一來就卜到了大凶,呂子綸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坐在一邊,看似在飲茶,實則手拈虛空,靈力灌入,飄道尋跡去了。
薛少陽舉著杯盞,迷戀地看著宋繁花。
薛淩之一拳拍向他,“大哥。”
薛少陽收回視線,瞪他,“做什麼?”
薛淩之道,“那個女人你千萬彆動歪心思,小心你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薛少陽撇嘴,“看看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薛淩之冷哼,“就有那麼嚴重。”
薛少陽不以為然,薛淩之看著他那個樣子,真心著急,可著急也沒用,薛少陽是沒見識過宋繁花的手段,可薛淩之是見識過的,他對宋繁花防備極重,尤其在衡州的時候她坑了他那麼多銀子,對於這事,他一直是耿耿於懷的,他盯著宋繁花,想著第一次在衡州府衙看到她時的樣子,冷冷地想,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說的可不就是她。
薛淩之拿起杯上的酒杯就一飲而儘。
雲蘇往他們兄弟二人臉上掃一眼,又不急不緩地去喝酒了。
宋繁花跟呂如寧坐一起,呂如寧旁邊已留了位置,她剛坐下呂如寧就問,“去哪兒逛了?這麼久?”
宋繁花道,“狀元府挺大的,剛迷路了。”
呂如寧輕笑,小聲對她道,“狀元爺看著雖然很和親,但其實也是個不好接觸的人,你這麼堂而皇之地在他院子裡逛,被他撞見了可就慘了。”頓頓,又問,“你沒撞見他吧?”
宋繁花搖頭,“沒有。”說罷,又笑道,“我也不知道狀元爺是哪個,大概撞見了也不知道的。”
呂如寧微微一怔。
薛貝紫隔著幾座假山和綠植盆栽,衝男人席的某個影子指了指,一臉興奮激動道,“那個就是狀元郎,你看到了沒有?很高很溫雅的那個。”
宋繁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搖頭,“沒看到。”
薛貝紫急的臉都紅了。
呂如寧拍拍她的手,笑勸,“行了,等會來敬酒的時候你再犯花癡。”
薛貝紫嗔怒地瞪她一眼,卻不說了。
宋繁花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冬青,冬青麵無表情,仿佛是沒聽到呂如寧與薛貝紫的話一般,宋繁花也就不操心了,誰的愛情誰心中有數,她歡快地與幾個姑娘們喝起了花酒,聊起了天。
宴會進行到一半,壽星祝賀完了,那就是你來我往的巴結奉承了,貴妃坐在這裡,九王爺坐在這裡,能不去敬酒嗎?不能,所以,一個一個的官員一個一個的女眷都忙著敬酒去了。
宋繁花坐著沒動,一來她不願意給雲蘇敬酒,二來她也不願意給柳纖纖敬酒。
肖錦鶯等了半天沒等到宋繁花的屁股抬離椅麵,她眯了眯眼,左右看了看,從綠盆的植栽裡拿起一顆小石頭,揚手就往宋繁花坐的地方打去,肖錦鶯是掌握了力道的,那小石頭不偏不倚,剛剛好落在宋繁花的懷裡。
宋繁花被小石頭打了懷,抬頭就去看,看到肖錦鶯,她抿抿嘴。
肖錦鶯跟她坐的不是一個桌子,此刻這兩個桌子上都沒有什麼人了,肖錦鶯仰臉衝宋繁花問,“你不去敬酒嗎?”
宋繁花搖頭,“不想去。”
肖錦鶯笑道,“你不去,貴妃會怪罪的。”
宋繁花眯眯眼。
肖錦鶯又道,“浪費了好東西,我會不依的。”
彆人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宋繁花卻是聽懂了的,她微微歎一口氣,端了眼前的酒杯,站起來,朝柳纖纖走了去,經過呂止言身邊的時候她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到了柳纖纖的高座前,宋繁花一句話都不說,隻衝她舉杯。
柳纖纖倚著華麗的妝容看著她,“敬酒是你這樣敬的?”
宋繁花低歎,“你想讓我怎麼敬?”
柳纖纖下巴微斜,指向月離,“教她怎麼給皇妃敬酒。”
月離應是,拿了酒壺過來,遞給宋繁花,宋繁花接過,月離就手把手教她,宋繁花心想,我原本不想讓你當眾出醜,隻想讓你在雲蘇那裡受儘傷痛,但你非要逼我,好吧,我就給你醉暖香,讓你與雲蘇春霄暖帳去,宋繁花在手臂離壺的時候,無聲無息地將她從那錦囊裡竅取出來的一點點醉暖香下在了那個酒樽裡。
柳纖纖端著酒杯,衝她冷笑,“你倒是挺能屈能伸。”
宋繁花毫不客氣地回擊,“要說能屈能伸,柳貴妃當首屈一指。”
柳纖纖哼一聲,舉起酒杯就要喝,剛仰起頭,一道低沉磁性的男人聲音驟然響起,“慢。”
宋繁花一愣。
柳纖纖也一愣,她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眼眶一熱,從進門開始到現在,她幾乎不敢往雲蘇臉上看一眼,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她怕從雲蘇臉上看到他對她的絲毫不在乎,其實她心裡知道,他對她就是不在乎的,可她總是想自欺欺人,是啊,哪怕自欺欺人也好,她自己也是歡喜的。
柳纖纖心中的冰冷因為這一個慢字緩緩地融化了,她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激動,雙眼也閃著出奇的亮光,她輕輕將手臂落下來,帶著隱忍又難以控製的情義看向端坐在那裡如觸不可及的神一般優雅慵懶的男子。
雲蘇對她道,“這杯酒既是宋姑娘敬的,自當是她先喝,你貴為貴妃,千金貴體,若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柳纖纖嘴唇顫抖,抑製不住的歡喜,他是在關心她?
宋繁花心中一凜,頃刻間渾身的熱度就涼去了一大半,她手腳拔涼,暗驚,難道雲蘇察覺出來這酒有問題了?她不敢想,最主要的是,那醉暖香是極強的致幻藥,一旦服用,腦中就會產生很多假想的畫麵,而那畫麵,於柳纖纖來說,不外乎她對雲蘇的情意,這情意敞露在皇上麵前,敞露在這麼多大臣麵前,會讓她與雲蘇都有麻煩,而她把錦囊給了呂止言,就是要讓皇上徹查這一事的時候把呂家牽扯上來,從此,呂府與雲蘇之間就會有隔閡,而身上藏有醉暖香的呂止言,必然要被問罪,段蕭離了京,皇上能器重的人是誰?薛淩之,溫千葉。
薛淩之是斷案能手,必然要接管此案。
那麼,薛府與呂府就徹底站在了對立麵,呂府能坐看呂止言被問罪嗎?不能,那麼,沉寂的呂府必然要反噬,皇上若忌憚呂府,就會再次冷落柳纖纖,如此一來,她就有可趁之機了,若皇上不忌憚呂府,執意要判呂止言的罪行,那麼呂府就會動手,這個時候溫千葉出麵,對上呂府就順理成章了,雲蘇坐視不理,那溫千葉就必會讓呂府不得安寧,雲蘇若插手,那這個京城,就真的烽火狼煙起了,京中一變,段蕭就有揮師討伐的理由,尤其,他手上握的,是金虎符三軍。
當然,如果柳纖纖不喝這酒,宋繁花就會把柳紹齊寄居於流星鏢的事情告訴她,給她個安心而又合理的理由,讓她代她,上九王府。
一個皇上寵愛的貴妃,深更半夜登臨王爺府門,皇上會怎麼想?雲蘇會怎麼對柳纖纖,皇上又會怎麼對雲蘇,這種難以琢磨的局麵想想都讓人很興奮啊。
可,宋繁花蹙蹙眉,如果這酒入了她自己的肚子……
宋繁花雖然知道醉暖香如何解,可不敢確保有雲蘇這個瘟神在,她能一帆風順地解掉。
宋繁花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覆住臉部神色,腦中在極快速地想著對策。
雲蘇衝月離吩咐,“把酒端給宋姑娘喝。”
月離雖不解,卻還是聽從,從柳纖纖手中接過杯子,遞到宋繁花麵前。
宋繁花看著那酒,默默地咬了一下唇,接過,卻不是仰頭喝,而是走到雲蘇麵前,緩緩伸出手,遞在他眼前,輕聲說,“在我們衡州的習俗裡,生日宴上敬出去的酒是不能收回的,一旦收回,就必然會有噩運降臨,雖然這裡是京城,可我是來自衡州的,我是代表來我未婚夫來為狀元爺慶生,若收回了酒,就等於是給狀元爺遭噩運,這不是我所願的,想必王爺今日來給狀元爺慶生,也不想給他帶來噩運吧?”
雲蘇嗤地一笑,“收回酒就會遭噩運?”
宋繁花很認真地點頭,“是。”
雲蘇看著她,“所以,你想讓本王喝了這杯酒?”
宋繁花也抬眼看著他,二人四目相對,一個清澈潔淨,一個幽深淼遠,彼此對視間,卻有刀光劍影,爍爍激殺,宋繁花驀地一笑,笑容甜雅,充滿了無辜,“王爺憐香惜玉,怕貴妃有閃失,那這杯酒你就替貴妃喝了,想來貴妃也極願意你替她喝的。”
雲蘇道,“若本王不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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