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去近前伺候,邊伺候邊說,“段公子說你連喝了六七天的藥都不見好,那不是你有問題就是藥有問題,既然有問題,喝了也白喝,還遭的不是罪,就不讓奴婢給你熬藥了。”
宋繁花撇撇嘴,哼一聲,“他倒是會做人。”
冬青笑道,“段公子是心疼六姑娘呢。”
宋繁花沒應聲,但想到昨日段蕭給她吃的蜜餞,心裡還是微微地悸動了下,她問,“段蕭人呢?”
冬青道,“在書房,一大早就去書房了,交待奴婢今日給你穿起來,說是等會兒要帶你出去。”
宋繁花哦一聲。
冬青去給她打了水洗澡,又給她換上厚衣,披了件鬥篷,考慮到宋繁花剛受寒恢複的身子,又拎了一頂暖爐出來。
宋繁花躺在房中多日,終於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備感清爽。
段蕭在書房,交待溫千葉各項事宜。
溫千葉一一記下,說,“你要帶宋繁花去三元湖?”
段蕭道,“嗯。”
溫千葉問,“她去嗎?”
段蕭緩緩將自己倚進椅背裡,抬頭輕輕笑了,笑罷卻沒回答溫千葉的話,而是道,“柳纖纖被降為宦婦,雲蘇不要她,那她的出路就隻有一個了。”
溫千葉道,“死?”
段蕭低笑,“不。”
溫千葉“嗯?”一聲,問,“那是什麼?”
段蕭伸手敲著桌麵,萬事皆掌於心的從容姿態,分析說,“京都宦婦隻有依附大臣才能活,柳纖纖第一個想進的府邸自然是九王府,不過九王府不要她,那麼,以她的聰明勁,她第二個要選擇的,”他抬頭看著溫千葉,說,“就是你。”
溫千葉擰眉,“她不可能選我。”
段蕭道,“會的,因為宋繁花住在你這裡。”
溫千葉恍然拍了下額,“我都忘了,她是衝著宋繁花來的。”
段蕭冷笑,卻說,“不僅僅是衝著宋繁花,還有你我,這個柳纖纖你千萬彆小瞧了,哪怕她跌進了塵埃,隻要沒到死的那一刻,哦,不,就是到了死的那一刻,她或許還能折騰點彆的事兒出來,所以,她衝你狀元府來的目地,一是宋繁花,二就是我,但我與宋繁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你,因為你能幫她重獲恩寵。”
溫千葉道,“她都這樣了,皇上還能要她?”
段蕭反問,“為什麼不要?”
溫千葉問,“為什麼會要?”
段蕭低低地笑了,“因為肖家一出動,勢必要攔在皇上前麵,雲蘇的正武軍對上肖家,大概是一場惡戰,而皇上,他不會傻到乖乖呆在皇城讓雲蘇來手刃,所以,他會安全離開,而離開之時,他會讓你,陪同左右。”
溫千葉道,“即便是這樣,柳纖纖也翻不了身了啊。”
段蕭用指尖捏著筆筒裡的筆,一根一根地捏,一根一根地換,換到最後一支,他抽出來,慢慢把玩,淡淡道,“雲淳離宮,隻是權宜之計,他很清楚肖家的實力,或許,肖家真正低調不出政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是雲淳最後的籌碼,被封太師,掩去殺戮,肖家冠冕堂皇地坐落在了京門四尊中,雲淳將我召回來,又給我九霄盟的盟主令,這不是賞識,也不是重用,而是布棋,一來九霄盟的這塊盟主令用不了,到了我手上也起不了作用,二來雲蘇討伐雲淳的真正目地就是為了尋回他母親的遺物,也就是這塊令牌,所以,令牌在我手,雲蘇要征討的對象就變成了我,雲蘇轉換了討伐對象,雲淳就有了喘息之機,帝王座一日不落,他便還是帝王,柳纖纖選了你,自然也會跟在雲淳身邊,如此一來,她想重獲恩寵,豈非就輕而易舉?”
溫千葉聽的嘖嘖驚歎,“好驚心的布局。”
段蕭笑了一笑,倏地將筆杆一彈,筆杆在半空中拋出一道弧度,穩穩當當地落進筆筒裡,他拍了拍手,支額笑道,“可是呢,皇上大概不知道,這世上除了雲蘇之外,還有一人,能使九霄盟的盟主令死而複活。”
溫千葉問,“誰?”
段蕭眯眯眼,嘴角勾起笑,卻是不答,抬眼掃了一下外麵的天色,收袖,起身,說,“餓了,先去吃飯。”
溫千葉一臉捉急地追著他問,“說到關鍵的時候,你吃什麼飯啊?”
段蕭笑道,“你操心這個做什麼,你該操心柳纖纖找了你,你要怎麼應付。”
溫千葉道,“你既都布劃好了,還用我想嗎?你鐵定是不會讓她好過的,而你既說九霄盟能在你手中死而複活,那皇上的算盤就會落空,所以,柳纖纖的結局還不是你一手掌控?”
段蕭看他一眼,說,“唔,也許到時候她會成為軍中一枝花。”
音剛落,就有一道清麗的聲音在前方響起,“誰會成為軍中一枝花?”
段蕭抬頭看去,看到宋繁花,他麵上一柔,抬步就走過去,看看她的麵色,看看她的衣服,問,“睡好了?”
宋繁花道,“問你話呢。”
段蕭笑著伸手,把她小手抓到掌心裡摸著玩,邊玩邊說,“等一會兒上了馬車,我在馬車上與你說,現在去吃飯。”說著,扭頭問冬青,“早膳可布好了?”
冬青道,“布好了。”
段蕭說,“那就一起去吃。”
吃罷飯,段蕭帶著宋繁花去了閉鐘樓,到了閉鐘樓門前,宋繁花問,“來這裡做什麼?”
段蕭道,“取回你送給我的訂情信物。”
宋繁花瞪眼,“那才不是定情信物。”
段蕭笑道,“唔,我知道,你訂下我的訂情信物是一張白紙欠條。”他從懷裡摸出那張欠條,衝宋繁花揚了揚,“我一直裝在身上呢。”他道,“這白紙欠條上的八千兩欠銀是用在了烈日銀槍身上的,所以,變相來說,烈日銀槍就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宋繁花翻翻白眼。
段蕭拉了她的手,上了閉鐘樓,隻不過這一次,閉鐘樓前沒有煞氣了,推開門也沒有煞氣,烈日銀槍就掛在閉鐘樓房間裡一塊大木樁堆壘起來的柱壁上,那八隻銀環以相接形式,排在它的槍身上,段蕭走上前,掏出一塊金色銀布,布一展開,有金鬥文浮於上方,段蕭張嘴一吹,那金鬥文竟被一一吹動,飛進烈日銀槍體內,宋繁花備感好奇,問,“你剛吹的什麼?”
段蕭道,“鎖經卷下卷。”他伸手將烈日銀槍取下來,又解釋一句,“這是溫千葉給我的。”邊解釋邊將烈日銀槍上的八個流星鏢一一取下來,遞給宋繁花。
在宋繁花伸手接過的時候,他說,“往後你的流星鏢一出,我就能感知到了。”
宋繁花歪著頭問,“為何?”
段蕭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垂在肩下的墨發,笑道,“他們在這個閉鐘樓裡培養了那麼多天的感情,你以為是白培養的?鎖經卷鎖的,可不僅僅是煞氣。”
宋繁花蹙蹙眉,將那八個流星鏢帶了起來。
段蕭看著她的動作,輕輕斜她一眼,問,“為什麼九環鏢隻有八環了,另一環呢?”
宋繁花道,“被雲蘇奪去了。”
段蕭濃眉一擰,“什麼時候奪去的?”
宋繁花道,“從瓊州來京城的途中。”
段蕭氣道,“你怎麼不早說?”
宋繁花抿抿嘴,“反正那一環我也沒打算要了,說與不說又有什麼關係。”
段蕭看她一眼,不再多問,收起烈日銀槍,拉住她的手,下了閉鐘樓,下來後手也不鬆,又拉著她去了後門,後門那裡停了一輛馬車,無方坐在前麵,看到他們來了,即刻下了地,衝他們喊一聲,“少爺,六姑娘。”
段蕭抱著宋繁花的腰,把她抱上馬車。
進了車廂,宋繁花問,“冬青不跟上嗎?”
段蕭道,“嗯,不跟,她留在京城。”
宋繁花哦一聲,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段蕭慢慢轉眸看著她,緩緩,伸手握緊了她的手,說,“跟我一起去三元湖。”
宋繁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晌,“啊”一聲,“你要帶我去三元湖?”
段蕭道,“嗯。”
宋繁花瞪他,“你都沒問我……”願不願意去。
後麵的字還沒說出來,段蕭笑道,“我知道你會去。”
宋繁花氣道,“誰說的,我不……”願意。
話又沒說完,段蕭從懷兜裡掏出一物,舉在她麵前,宋繁花看著那白玉,看著那白玉的樣子,看著那白玉上刻的字,看著看著,心潮起伏起來,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宋繁花激動的一把抓過那塊玉。
段蕭撫額輕歎,果然,她又知道這是什麼玩意了!
宋繁花摸著那塊玉,激動地抓著段蕭的袖子,臉色潮紅,高興的不能自已,“九霄盟的盟主令?”
段蕭輕輕攬住她的腰,笑道,“嗯。”
宋繁花問,“你哪裡來的?”
段蕭道,“皇上給的。”
宋繁花一下子就怔住了,她不解地問,“皇上為何會把這麼厲害的東西給你?”
段蕭挑眉,“厲害?”他道,“皇上說這塊令牌雖能號令九霄盟,卻在蘇天荷死後再也不起任何作用,雖然它聽起來很厲害,但其實,沒有一點兒作用。”說罷,頓頓,又問,“你聽過蘇天荷嗎?”
宋繁花沒說自己聽過,也沒說自己沒聽過,她隻看著這塊令牌,震驚不已,前世,號令九霄盟,令江湖各派都俯首稱臣的盟主令,竟然就這麼便宜地到了段蕭手上?
她原先還擔心,這股力量會入了雲蘇之手,因為前世,九霄盟的盟主令就被雲蘇得到了,因為他也得到了強大的助力,可這一世,竟是段蕭得到了。
宋繁花激動的一把將段蕭抱住了。
段蕭享受著她的投懷送抱,反手將她更緊更深地壓向自己,薄唇摩挲著她的發絲,低聲笑道,“看來你很喜歡這個東西。”
宋繁花毫不客氣地點頭。
段蕭道,“那就給你吧。”
宋繁花道,“不用,我有暗軍。”說到暗軍,她滿臉的激動和喜悅一下子如張落張起的潮水轟然褪去,歎一聲,又揉揉頭,道,“我的暗軍,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