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宴江感到後麵有殺機,琴音忽轉,從前往後,怒馳而去。
宋繁花踮腳踏起,踩著樹葉,幾個縱身飛躍,落在了宋明豔的馬背上,她抱著宋明豔,握住馬韁,打馬就要走。
姚宴江一曲音落,沒有打中敵人,回身間看到從天而降的少女,他眸底一驚,出聲喊,“宋六?”剛喊罷,宋繁花曳了馬就走,他連忙甩開琴,雙腳並夾,踢著馬肚,攔在了宋繁花麵前,他看著那張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好半天,才控製不住地喜道,“真是你!”
宋繁花撇撇嘴,“不認識你,彆擋道。”
姚宴江氣道,“沒良心啊,好歹我之前救過你,你這般對你恩公,會遭天打雷劈的。”他看著她眼角的櫻花,又看一眼她的頭發,問,“怎麼把頭發剪了?眼邊兒的花是怎麼回事?”
宋繁花笑道,“最近江湖上的女子都流行短發。”
姚宴江笑道,“是麼?”
宋繁花哼道,“就是。”
姚宴江將她上下通體打量一遍,末了,視線落在她圓潤的下巴上,含笑地問,“最近江湖上的女子也流行發胖嗎?”
宋繁花一噎,心頭簡直炸開了一地炮火,她衝他怒吼,“姚宴江!”
姚宴江掏掏耳朵,“看來確實是胖了,這肺活量都比以前高了好多。”
宋繁花氣的胸口起伏。
姚宴江愛慕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從她胸口上滑過,輕咳一聲,問,“你不是說回衡州了嗎?怎麼在這兒?”
宋繁花哼道,“管你什麼事。”
姚宴江道,“很關我的事啊,我打算去衡州遊玩遊玩,你不在的話,誰給我出資費?”
宋繁花氣悶,“你找韓廖去!”
姚宴江眨眼不解地問,“關韓廖什麼事?”
宋繁花道,“你送我的琴我送給他了,你的恩他承了,你自然是去找他的。”
姚宴江瞪著她,“我送你的琴你乾嘛送給彆人?”
宋繁花抿嘴,“你也是借花獻佛,什麼叫你的琴?那冰絲蟬琴的絲弦是莞絲的,你最多是出了手工費而已,說到底,那琴是杜莞絲的,也算是杜莞絲送的,杜莞絲送的琴,我送給韓廖怎麼了?”
姚宴江被她堵的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恨聲道,“你說的都有理!”
宋繁花笑著挑眉,“當然了。”
姚宴江問她,“你要上哪兒去?”
宋繁花不答,反問道,“你又要上哪兒去?”
姚宴江說,“玉刹閣。”
宋繁花咦一聲,“你去玉刹閣做什麼?”
姚宴江說,“看熱鬨啊,不是說寒雲公子出來了嗎?我去瞻仰瞻仰他,正巧他也是彈琴高手,我去會會他。”說著,往後看一眼馬車,笑道,“還有莞絲,她也要去的。”他衝宋繁花說,“你不去跟莞絲打聲招呼啊?”
宋繁花當然要去的,她翻身下馬,往馬車走。
姚宴江也翻身下馬。
宋明豔看著一幕,簡直是摸不著頭腦,六妹跟這人是認識的?
宋繁花來到馬車前,剛走來,素音就將車簾掀了起來,對她說,“小姐讓你上去。”
宋繁花不想上去,就站在馬車前,對裡麵的杜莞絲說,“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我就不上去了,說兩句話就走。”
杜莞絲笑道,“都碰上了,你還想上哪兒啊?陪我去趟玉刹閣,一起彈一首曲子,彈罷了你想走讓宴江陪著你。”
宋繁花笑說,“不了,我不去玉刹閣的。”
杜莞絲問,“你要上哪兒?”
宋繁花不對她說她要去林府,隻道,“回衡州,上次回去發現我四堂姐不見了,我就出來找,現在找到了,我也要回家了。”她往後指了指騎在馬上的宋明豔。
姚宴江頓驚,“那姑娘是你四堂姐?”
宋花笑著點頭,“是呢。”
姚宴江立刻走過去,拱手衝馬背上的宋明豔客客氣氣地說,“在下姚宴江,剛剛多有得罪,還望四小姐不要怪罪。”
宋明豔看著這個男人前後神速的變臉態度,心道,六妹的麵子這麼大,但人家都道歉了,她也沒道理再端著,再者,這人與六妹認識,她也得給麵子的,她跳下馬背,爽朗地笑道,“沒事了,我剛剛也有不對。”
姚宴江又客客氣氣地作了個揖,“多謝四小姐。”
宋明豔笑道,“姚公子與我六妹認識?”
姚宴江笑道,“嗯。”
宋明豔問,“哪裡認識的?”
姚宴江道,“瓊州。”
宋明豔哦了一聲,看著遠處與馬車上的女子說話的宋繁花,心想,找個機會她得與六妹好好聊一聊,她走的時候她還在衡州,怎麼一轉眼,她倒是好像去過很多地方了?
宋繁花與杜莞絲說了半天話,把杜莞絲都說下了馬車,她依舊很堅決地說不去玉刹閣。
杜莞絲奇怪地問,“你很怕玉刹閣?”
宋繁花笑說,“我又與它沒有關係,我怕它作甚?我隻是聽說玉刹閣這段時間有很多江湖人士前往,那裡大概會很亂,而我又剛找到四堂姐,不想生什麼事非。”
杜莞絲拉住她的手,笑道,“那你就放心好了,與我一起去,沒人敢對你惹是生非的。”
宋繁花心想,你是杜莞絲,琴音知己遍天下,又與雲蘇那麼交好,自然沒人敢對你怎麼著,可我不是啊,雲蘇設這一出局,就是等她入甕,她若去了,豈非自投羅網?
宋繁花不動聲色地掙脫開自己的手,搖頭不去。
杜莞絲看著她,幽幽地說,“我把你當知己當朋友,願意與你分享快樂和憂愁,也很喜歡與你一起彈琴,與你交流彈琴心得,在瓊州的時候,你也是這般對我的,可也就才幾月沒見,你就不願意與我一起彈琴了嗎?”
宋繁花立馬說,“沒有。”
杜莞絲趁熱打鐵地說,“那你與我一起去玉刹閣,與我彈一首曲子,隻彈一首。”
宋繁花鬱悶地道,“能與你一起彈琴的人很多啊,不一定是我。”
杜莞絲一字一句地道,“可隻有你會彈江山笑啊。”
宋繁花出聲說,“韓廖也會的,我差人把他喊來,讓他陪你一起彈。”
杜莞絲笑道,“他會來的,我喊了他的。”
宋繁花一愣,杜莞絲喊了韓廖上玉刹閣?她立馬想到上一世韓廖的背叛,心尖一縮,她派人喊與杜莞絲主動喊那可是兩個概念,這一世,韓老太婆偃旗不動,韓廖也沒因為杜莞絲而離開段蕭,但萬事都得防患於未然,她把韓廖推到杜莞絲麵前,給他親近她的機會,那麼多時日的接觸,杜莞絲對韓廖雖然沒有愛,但應該也羅列到知音的行列裡去了,不然,她也不會把韓廖喊上,韓廖對杜莞絲的愛和沉迷就如同杜莞絲對雲蘇的愛和沉迷,大概是一輩子都解不了的,杜莞絲愛雲蘇,她會為他做很多事,現在不做,隻是沒有機會,但是上了玉刹閣,那就一切不好說了。
宋繁花眉頭擰起,思慮掙紮半天,終是無奈地說一句,“好,我陪你上一趟玉刹閣。”
杜莞絲高興地抓住她的手,“就知道你還是把我當好友的。”
宋繁花笑著說,“當然。”
杜莞絲親自拉著她上馬車,坐穩後就問她這些個月發生的事,當然,宋繁花離開瓊州的時候是對杜莞絲說自己上京看未婚夫,是以杜莞絲也問了她段蕭怎麼沒跟在她身邊,宋繁花不相信以杜府的能力,杜莞絲沒有聽到這麼多月來發生的事,但她還能平心靜氣地這般問,要麼是她城府太深,要麼是她根本沒把那些殺伐恩怨帶到她們的朋友之誼裡來,所以,不管外麵怎麼鬨怎麼血腥,她隻純粹地交她這個朋友,純粹地詢問她本該是很尋常的日常家事。
宋繁花沒有回避她,說段蕭有事兒,不在。
杜莞絲也不問什麼事,隻道,“上次在瓊州的衣鋪子裡,突然看到他,倒嚇了我一跳,呃,他看上去挺冷挺凶煞,你到底是怎麼喜歡上他的?”
宋繁花歎道,“一不小心。”
杜莞絲噗呲一樂,“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了?”
宋繁花歪著頭看著窗戶外麵的綠色,想到她與段蕭這一路走來發生的各種事,笑道,“不知不覺間就這樣了。”
杜莞絲打趣地說,“他雖然冷煞了些,可對你還挺好,上次他還去杜府找了我呢。”
宋繁花挑眉,“段蕭去找過你?”她怎麼不知道?
杜莞絲笑道,“嗯,他去拜謁了我父親,走的時候來我的碧海青閣,對我很正式地感謝了一番,說你在瓊州的時候多有打擾,也感謝我陪了你那麼多時日。”
宋繁花好笑地說,“哦,他沒與我說呢。”
杜莞絲拍拍她的手,“他對你很好,這麼一點兒小事還要自己親自上門謝一番,看得出來,他對你以及你身邊的人都很在意。”
宋繁花心想,段蕭的為人是沒得說的,如果不是因為心裡裝著仇恨,他會是衡州最好的太守,娶他最喜歡的姑娘,過著最幸福的日子,他會是最好的丈夫,也會是最好的父親,但因為仇恨,一切都變了。
宋繁花笑著說,“我對他也很好的。”
杜莞絲一愣,繼爾笑道,“是嗎?”
宋繁花像小孩子一般很認真的點頭。
杜莞絲看著她,緩緩,眼中露出了幾抹深思,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聊到了琴上麵,一聊到琴,二人就似乎忘了所有,杜莞絲愛琴如癡,宋繁花前世的時候因為孤寂無依,受杜莞絲影響,也是天下名曲嘗了個遍,是以,二人一聊到這個話題上麵,那就是止也止不住了。
馬車內二個姑娘開心地聊著琴。
馬車個麵,姚宴江在趁機與宋明豔套近乎,難得能在這裡碰到宋繁花,又能見到她的親人,這真是好時機啊,姚宴江很熱烈地與宋明豔聊著各種話題,這惹來一邊的葉知秋頻頻打量,終於,在姚宴江殷勤地為宋明豔遞了一壺水時,葉知秋眯了一下眼,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氣。
七非和封嘯天都感受到了這絲殺氣,姚宴江也感受到了,他不明所以地看著葉知秋。
葉知秋沒看他,隻麵龐冰冷地衝宋明豔道,“走。”
宋明豔打開水壺的蓋子,一邊喝水一邊睨他,“走哪兒?”
葉知秋道,“回。”回的意思就是回一葉知秋閣。
宋明豔才不搭理他呢,繼續喝水,喝罷將水壺還給姚宴江,姚宴江接過來,目光在葉知秋雪白的臉上逡巡了一會兒,這才看了眼七非,又看了眼封嘯天,不動聲色地轉回視線。
姚宴江不認識七非,但他認識封嘯天,倒也算不上認識,隻是腦中有點兒印象,姚宴江與雲蘇是好友,年齡也與雲蘇相仿,自然是見過蘇天荷的,見過蘇天荷,那也見過當年跟在蘇天荷身邊的封嘯天,所以,曾經跟在蘇天荷身邊的人,為何如今跟在了宋繁花身邊?
姚宴江是聽說九霄盟複蘇了,這麼大的事,江湖上都炸開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他真不知道,那個令江湖人都熱血沸騰想要探知一二的九霄盟新盟主會是宋繁花!
所以,雲蘇突然以寒雲公子的身份現身江湖,也是因為她嗎?
姚宴江可沒忘記在瓊州的時候,雲蘇三番五次的想要將宋繁花至於死地。
姚宴江其實很糾結,一邊是兄弟,一邊是喜歡的女人,等會兒宋繁花上了玉刹閣,見到了雲蘇,被雲蘇滅了怎麼辦?
姚宴江擔心這個問題,宋繁花自己也擔心這個問題,宋繁花不想上玉刹閣,卻因為杜莞絲,不得不踏上這道地獄之門,當馬車抵達在了玉刹閣外莊山麓下的歇馬場時,她掀簾看向聳立在眼前高大巍峨的玉刹閣石門,還是極不願意下去的,在杜莞絲把她拉下馬車後,她不停地給自己打氣,說著,怕什麼怕啊,反正來都來了,怕也沒用了,不管前麵是什麼,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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