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竹點頭說,“嗯。”
雲蘇手指半抬,落在腿上,緩慢地敲著,敲了一會兒之後他對林新竹道,“把那刀式模仿出來給我看看。”
林新竹說了聲,“好。”揚手用劍模仿出段蕭的刀式。
雲蘇看罷,勾唇冷笑,卻是說,“你先下去養傷,殺千姬不是大事,等趙化青來了我讓他去執行,把傷養好,明天出來聽莞絲彈琴。”
林新竹眼睛一亮,“杜小姐來了?”
雲蘇笑道,“嗯。”
林新竹激動道,“好久沒聽過她的琴音了。”
雲蘇雍容尊貴的眉眼溫柔下來,他淡笑道,“她這一來大概要住很久,你往後有的是時間聽她彈琴,明日是英雄大會,她定然要大放光彩的。”
林新竹笑道,“好。”
雲蘇揮揮手,讓他下去休息。
林新竹退出去,等他一走,雲蘇俊逸絕美的臉就冷沉了下來,他把彌月喚到跟前,對她說,“段蕭很可能潛在千左門的人裡麵,你給木生水去封信,讓他這次無論如何殺了他。”
彌月沉應一聲,“是。”轉身離開,去給木生水通信。
雲蘇坐在敞開的書房裡麵,轉頭看向窗外,玉刹閣坐落在玉硯山上,這山不高,但也不低,他之所以選這裡建這座玉刹閣,就是因為周圍長滿了常年不枯的雪杉樹,雪杉翠針,極為漂亮,麵對著他這個視線看過去,還有隱隱燒在天邊的紅雲,那其實不是雲,而是紅楓,紅楓染雪,是玉刹閣最奇美的壯麗景色,隻是,有些景,有些原本最喜歡的景,此刻看在眼裡,卻失了顏色,雲蘇打小看到了母親慘死在禦宮的一幕,他對朱帝恨之入骨,他對雲淳毫無感情可言,他自小深知自己的使命,所以不停的磨練自己,他有如今的成就,有如今的威望,都是靠他自己掙來的,包括這個玉刹閣,那是他在蘇天荷的九霄盟寂滅之後創辦的,他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延續他母親的傳奇,後來玉刹閣威震武林,他思念他母親,懷念他母親的時候都會站在這裡,看著這樣的風景,心中的痛,心中的血腥殺戮就會平息,可如今,他再看著這樣的風景,卻沒法平息掉心中忽然騰起的渴望,渴望什麼?
大抵是因為突然知道了段蕭的行蹤,他便控製不住地想念宋繁花。
雲蘇伸手摁緊眉心,似要把那顆不受控製的心一並按下去,按了很久,大概是按下去了,也大概是那顆心越發燥動起來,他倏地站起身,踢開椅子,走出書房。
他去喊華子俊、裴津,武光,讓他們與自己一起下山去接杜莞絲。
華子俊聽到杜莞絲來了,蹭的一下子彈跳起來,高興地大笑,“莞絲來了?”
雲蘇道,“嗯。”
裴津站起身,拍拍黑到冷冽的衣衫,笑道,“我的紅顏知己來了,我得下去親自迎接。”
武光瞪他,“那是你的紅顏知己嗎?明明是我的。”
裴津撇嘴哼一聲,“誰先接到就是誰的。”說完,黑衣一閃,眨眼就不見了。
武光嘿一聲,二話不多話,藍衣一撣,跟著縱飛而下了。
華子俊與雲蘇慢悠悠地往山下走,走到一半,就看到裴津、武光一人一邊拉扯著杜莞絲的手,非要把她往自己身邊拉,杜莞絲一臉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聽著他們大吵大鬨,幾乎要大動乾戈了。
薑小黛和素音跟在後麵,一個勁地偷笑。
姚宴江又跟在薑小黛和素音後麵,他一邊揶揄著裴津和武光,一邊小聲對落了他幾步路垂著頭似是數著地上螞蟻的宋繁花介紹這二人的身份,宋繁花頭不抬,隻唔一聲,又唔一聲的。
傅全是姚宴江的隨從,自然殿後。
再後麵就沒人了。
宋繁花沒讓七非、封嘯天、宋明豔、葉知秋跟上來,因為上麵太危險,她一個人來的話,有危險的時候跑的比較快,在外人看來,人多了可能幫手多,但在宋繁花看來,人越少她越好跑路,七非是堅決不同意她一個人上山的,但不同意也不行,宋繁花強硬起來連段蕭都沒辦法,更何況是段蕭的一個手下?
七非沒有跟著宋繁花,心裡很不踏實,想了想還是給段蕭去了個信,段蕭接到信的時候也差不多快趕到玉刹閣山下了,他麵無表情,看罷信什麼反應都沒有,直接將信鴿放了。
宋明豔也不放心宋繁花一個人上山,可宋繁花說了,她武功不行,跟著是累贅,一句話把宋明豔打擊的要死,鬱悶地不吭聲了,封嘯天要跟上,宋繁花說他的身份太敏感,一出現就容易給她拉仇恨,封嘯天隻好不跟了,至於葉知秋,他隻守著宋明豔,其他的人他是沒心情管的。
宋繁花想的是,她隻上山陪杜莞絲彈一首曲子,就彈一首,彈罷她就走,雲蘇想殺她,也會顧及著杜莞絲,不會明目張膽地下手,而晚上,她會纏著杜莞絲,與杜莞絲行影不離,雲蘇想對她下手也沒機會的,她想的很好,可事事若都能如願,這世上就沒這麼多恩怨情仇了。
宋繁花走在姚宴江身邊,頭垂的很低,當雲蘇與華子俊接到了杜莞絲,又與她說了話後,宋繁花越發把頭垂低了,還往姚宴江身後躲了一下。
姚宴江看她一眼,猜到她有可能怕被雲蘇發現,就很是上道地用身子把她擋住。
雲蘇沒看到宋繁花,當然,就算他看到了從姚宴江後麵飄出來的黃色裙擺他也沒興趣去關注去打聽,他與姚宴江說了一句話後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杜莞絲身上,杜莞絲看到他,也完全忘記了所有人,自然也把宋繁花給忘了,四個英俊不凡的男人圍繞在杜莞絲身邊,問她這一路上來的情況,杜莞絲笑著與他們說話,上了山,雲蘇把人帶進自己的地方,姚宴江進門的時候頓了下,他轉身對宋繁花說,“我在玉刹閣的住處是西麵南牆刻掛著姚字燈籠的房間,你先去那裡休息,我晚點給你拿飯。”
宋繁花知道這是姚宴江的好意,片刻不推辭,說了句,“那我先過去。”就走了。
姚宴江看她一眼,轉身進了門。
宋繁花一口氣跑到西麵南牆,找到掛著姚字燈籠的房間,推門進去。
晚上,姚宴江沒回來,也沒給她拿飯,她其實很餓,但不敢出門亂跑,就撐著下巴坐在窗戶前,也不敢打開窗戶,隻隔著一截模糊的白紙看著窗外的月色,不知道什麼時辰,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概久到屁股都麻木了,那道門終於開子,宋繁花坐的身子僵硬,餓的發暈,頭都懶得動,隻出口說,“我好餓啊,你給我拿吃的了沒有?”
進門的人動作頓了一下,緩緩,將門關住,栓死,走過擺在門前的掛壁屏風,進到室內,一進去就看到倚窗而坐的女人,從雲蘇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隻看到宋繁花的側麵,雖然隻有一個側麵,卻讓雲蘇震驚的不得了,眼前的女孩長發沒了,隻有齊耳的短發,短發下麵墜著流蘇彩帶,側眼處一朵異樣豔麗的櫻花在月色下張揚肆意地綻放,白皙的臉微肥,紅唇微嘟,黃色長裙將她豐滿的身子勾勒的很誘人。
雲蘇看著這樣的宋繁花,想到長樂關的那一場大火,想到那一天他站在高處看她跌入大火的瞬間,他不是沒感到心口處傳來的刺疼,可他忍住了,他覺得他就應該那樣做,不能留的女人,堅決不能留。
但此刻,看她完好無損地坐在眼前,他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描繪此刻的喜悅。
他想,他的劫數,大概真的來了。
明知道往前一步是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走出了那一步。
雲蘇緩緩走過去,還沒走近,大概就隻走了五步,宋繁花整個身子一僵,她聞到了龍涎香!姚宴江身上沒有這種香,有這種香的男人……宋繁花猛的轉過頭,死死地瞪住往前走的男人。
雲蘇英俊絕逸的麵容隱在月色下,見宋繁花看了過來,他勾唇一笑,“幾月不見,你好像變了不少。”
宋繁花冷笑道,“這全是拜王爺所賜。”
雲蘇笑道,“是嗎?那場大火難道不是被你反利用了?”
宋繁花一噎,收回視線,撐著手臂跳下窗戶,但因為坐的時間太久,腿有點發麻,跳下去之後整個人匍匐著往前倒,眼看著臉要砸在地上了,一雙手伸出來,堪堪要摟上她的腰,宋繁花大驚失色,尖叫著往後一摔,躲過了雲蘇的接觸,卻把自己撞的夠嗆,腦袋撞到了桌子一角,很疼,疼的心都跟著抽了,卻不敢鬆懈,掙紮著要起來,卻被雲蘇輕輕鬆鬆地一掌打了下去,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喜歡摔就摔著。”
宋繁花冷笑,卻是固執地要起來,他讓摔就摔嗎?她偏不,宋繁花扶著椅子站起來,正準備往旁邊坐去,雲蘇一個袖風甩出,那個可憐的椅子被震成碎沫。
宋繁花一怔,又去找彆的椅子坐,結果,不管她選哪個椅子,那個椅子都會光榮地犧牲,碎成渣渣。
宋繁花瞪著雲蘇。
雲蘇輕描淡寫地看著她,“不是喜歡摔嗎?那就不用坐了。”
宋繁花不與他糾纏,直接走到門口,開口,結果,手剛觸上門板,身後猛然一個掌力襲來,宋繁花嚇的往旁邊一躲,那掌風跟著彈起,又往她身上打去,宋繁花連番躲避,可不管她怎麼躲,那掌風都會尾隨而至,最後,躲無可躲了,隻有雲蘇的懷抱可以躲,她閉了閉眼,掌氣隨之運出,打在那道追擊她的掌力上,兩掌相接,按理說她的掌風不弱的,卻不想,她一出手,雲蘇就笑了,“就等著你這招呢。”
話落,掌風忽變,人隨之飛起,宋繁花眼見雲蘇往自己攻了過來,自然不敢大意,巾幗手提至最高層,雲蘇就在等著這個時刻,當宋繁花攜著巾幗手的至極掌風攻過來的時候,他眼中玩味一笑,單手往後一背,單手伸出,以另一種掌風將宋繁花的巾幗手化為了無形,同時,拽住她的手,將她往懷中一扯。
宋繁花猛的撞進他的懷裡,龍涎香鋪鼻而來,淋了滿頭滿身,可這不是她害怕驚懼的,她驚懼的是……
宋繁花驚愕抬頭目露震色,“你居然會鐵雲掌!”
雲蘇莞爾衝她睥睨而笑,“你以為我娘是什麼人?她的巾幗手有那麼大的一項弱點,她會不防範?鐵雲掌和巾幗手同出於仙習山,相輔相成,相生相克,有了鐵雲掌,巾幗手就不能稱霸天下,有了巾幗手,鐵雲掌就不能稱霸天下,我娘早年威震武林,不說她彆的武學了,就單巾幗手,那也是天下無敵的,而明明巾幗手有相克的鐵雲掌,為何那時候巾幗手風靡天下,鐵雲掌卻無人問津?”他低笑道,“因為那個時候鐵雲掌的遺譜在我娘身上,東誌野所學的,隻是鐵雲掌的六成功力,不然,你以為你殺得了他?”
宋繁花整張臉都白了,血色褪燼,她不知道雲蘇竟會鐵雲掌,前世的時候,她從來沒見他用過,她悲哀地想,不是她沒見過,是她前世根本沒學過巾幗手,所以,壓根沒機會與鐵雲掌對上。
宋繁花渾身發涼,隻覺得身體裡的血液都僵住了。
雲蘇雍容懶笑地看她血色褪燼的臉,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當指尖貼上她柔軟的肌膚,他眸色一暗,緋薄的唇微抿,頭垂下來,貼著她的麵頰說,“哦,你大概不知,太習真人當初創的這兩套掌法是來源於鴛鴦戲水的靈感,所以,這兩套掌法也叫……夫妻掌。”
夫妻掌三個字被他極為曖昧地一字一字說出來,玩味之意頗濃。
宋繁花已經震驚的說不出任何話了。
雲蘇很有興致地欣賞著她驚呆的模樣,修長的手從她臉上一點一點地撫過,然後落在她的下巴上,揉了揉,低低笑開,“怎麼胖了這麼多?”也不等宋繁花回答,那手又伸到她的頭上,去撫摸她的發絲,摸到耳邊的碎發,他低歎道,“還是長發好看,本王喜歡長頭發的女孩,短發……”他很是糾結地看了她幾眼,似乎是極不甘願的樣子,說,“是你的話,本王也隻能勉為其難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