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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斌對呂子綸使個眼色。
呂子綸收回為雲蘇運功的手,撣了撣雪白的大袍,離開床畔,對屋內剩下還沒走的段蕭、宋繁花、薛尉、肖雄、薛淩之說,“王爺暫時情況不太好,你們也不用圍在這裡了,等王爺清醒,我會派人到府上去通知。”
這話說的溫柔客氣,但趕人之意很明顯。
段蕭微微挑了挑眉頭,望一眼被蘇八公、蘇進、蘇昱、蘇墨圍住的大床,因為大床被他們圍住了,段蕭看不到床上雲蘇的情況,隻得又收回視線,說一聲,“好。”
他拉起宋繁花,轉身就走了。
薛尉和肖雄雖然也很想知道雲蘇的情況,但段蕭都走了,他二人自也不會停留,跟著離開。
薛淩之見老爹都走了,他也走。
等人都離開,呂子綸立馬運出呂氏風雲譜,風雲譜一出,浩然仙風之氣瞬間縈繞而上,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當風雲天池落於畫中之時,呂子綸單手一運,那畫嗖的一下襲上雲蘇,眨眼之間,床上的人沒了。
呂子綸將畫收起來,對蘇八公說,“我帶他去閉關。”
蘇八公老臉微沉,雖然目露擔憂,卻是沒法,隻得道,“你放心去吧,那些不要命又喜歡蹦的螞蚱,我會一一捉來。”
呂子綸嗯一聲,不再多言,帶著畫卷走了。
等呂子綸離開,呂如寧也拉了杜莞絲的手,離開。
剛走到門口,兩個姑娘就看到抱臂靠在牆上的韓廖,杜莞絲一怔,咦了一聲,說,“你怎麼在這裡?”
韓廖衝她笑道,“進京好幾天了,你不來看我,我自是要來看你的。”
杜莞絲歎道,“雲蘇受那麼重的傷,我哪有心情去找你。”
韓廖聽著這話,心裡特彆不是滋味,但沒表現,如果哪一天杜莞絲不關心雲蘇了,那才奇了怪了,他抿了抿嘴,帶著關心的語氣問,“王爺現在可是好多了?”
杜莞絲憂愁道,“沒有。”
韓廖見她滿麵憂容,勸慰地說,“你也彆擔心了,王爺吉人自有富相,身邊還有這麼多人,他不會有事的。”
杜莞絲肯定地說,“他當然不會有事。”
韓廖跟著沒原則地附和,“嗯。”
呂如寧聽著他們二人的談話,又看一眼韓廖,韓廖不是第一次進京,卻是第一次來呂府,呂如寧也是第一次見他,不認識,但看他跟杜莞絲似乎很熟,便笑著問,“這位公子是?”
韓廖看她一眼,沒應。
杜莞絲熱情地為二人作介紹,介紹罷,呂如寧吃驚地看著韓廖,“你來自衡州的韓府?是韓府的公子?”
韓廖不大熱絡地嗯一聲,嗯罷,轉臉看向杜莞絲,問她,“要去哪兒?”
杜莞絲被問的一怔,要去哪兒?
她還真不知道去哪兒。
原本她住進呂府,就是能夠日日看著雲蘇,日日照顧雲蘇的,可如今,雲蘇被呂子綸帶去閉關了,她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好像真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杜莞絲皺了皺眉,站在那裡,傻了一般。
韓廖看著她這副模樣,嘴角抿了一絲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你不知道要去哪兒的話,我帶你去個地方。”
杜莞絲被他拉著走,倒也沒拒絕,隻問,“去哪兒?”
韓廖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杜莞絲唔一聲,隨著他走出堂屋的大門,到了院子裡,已經不見那些士兵了,韓廖拉著她直直地走,然後又走出院門。
出了院門就看到了薑小黛和素音。
薑小黛和素音見自家小姐出來了,紛紛迎上前,看到韓廖,二人笑著喊一聲,“韓公子。”
韓廖道,“我帶莞絲出去走一走,你們去備傘。”
薑小黛眨了一下眼,明顯是被韓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驚了一下,再去看杜莞絲被韓廖拉住的那一隻胳膊,雖然沒有拉手,但似乎,這二人相處的模式越來越像夫妻了。
薑小黛嚇一跳,被自己這突然而來的想法嚇死了,她連忙道,“好,奴婢去備傘。”
備好傘,韓廖就帶著杜莞絲出了呂府,薑小黛和素音自然是跟上。
雲蘇被呂子綸帶去聖泉閉關,畫一入水,就有一股霧氣從水麵上蒸騰而起,片刻後,霧氣消散,雲蘇雪白的衣衫泡在水中,他整張臉也是毫無血色的,卻在入水的一瞬間,睜開了眼。
眼前是縹緲的山雲,神境一般的天地。
雲蘇默默地轉了一下眸,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看到呂子綸雙腿盤著坐在一株花上,他將自己往水裡又沉了沉,沉的越深,渾身皮膚就越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擠壓著往毛孔裡鑽,其實水裡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隻不過這裡是呂氏一族的聖泉,聖氣十足,而他體內有很多殘留的汙穢之氣,早先的鬼劍之氣,醉暖香的毒氣,媚術的媚氣,在他體內殘留交織,他之所以氣血一直翻滾,就是因為受傷太重,一方麵內力在強力排斥這些想要侵害身體的殘留物,一方麵又在損耗內力,內力一虛,肉體就跟著撐不住了。
尤其想到他昨晚碰了柳纖纖,他就惡心的直想犯吐。
身體和心理的原因,讓他在解決了真假朱禮聰和真假安箏後一下子就暈倒了。
如今,這聖氣是在治愈他,雖然疼的難以忍受,雲蘇還是忍了下來,臉色看上去沒什麼變化,一如繼往的平靜,他找個好的位置,緩緩坐了下去,任由著身體接受聖氣的進犯。
呂子綸見他醒了,開口說,“現在段蕭和宋繁花以及所有的大臣們都認為你命在旦夕了。”
雲蘇淡淡扯了一下唇角,“宋繁花在長樂關的那一次大火後化明為暗,暗入江湖剪除我蘇府的羽翼,本王也用這招來對付她。”
呂子綸笑道,“你倒是開始跟一個女人計較了。”
雲蘇撇嘴,“自己的女人,計較一下沒有關係。”
呂子綸戳心口窩地說,“宋繁花是段蕭的女人。”
雲蘇冷笑地說,“早晚會成為本王的女人。”
呂子綸說,“但願你能如願,不過現在你得好好養傷,外頭的事兒就不要想了,蘇八公既來了京城,薛尉和肖雄也蹦躂不了多久了,等這兩個老賊一除,段蕭在京都的支撐就沒了,到時候你要收拾他,很容易。”
雲蘇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卻沒說話,安靜地養傷去了。
呂子綸也不再說話,穩坐花台,鎮住這一方聖泉之空。
蘇八公在呂子綸把雲蘇帶走後就回了九王府,蘇進、蘇昱、蘇墨、蘇子斌都跟著去了九王府,雲蘇的四個貼身侍衛傾心、彌月、墨硯、水英也跟著去九王府。
夜辰眼眸轉了轉,也腳步一抬,去了九王府。
原先九王府的管家是林新竹,不過,如今林新竹入了燕洲玉府,九王府的這個管家就等於名存實亡了,雲蘇受傷,回京也沒住進九王府,蘇八公就讓自己的親信郭力暫任這個管家職務。
九王府有很多人,宮女太監一大堆,人雖然很多,卻是個個都識得蘇八公,也識得蘇府的四位公子的,蘇八公以及蘇府的四個公子回來後,郭力讓宮女奉了茶,等茶水斟好,郭力又揮手讓宮女們退出去。
偌大的客廳,坐著蘇八公、蘇進、蘇昱、蘇墨、蘇子斌。
幾個人都沒說話,大廳裡空的滲人,過了很久,蘇八公伸手托起桌邊的茶杯,緩緩端起來,杯口入目,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見,卻不是他的麵目,而是頭頂的金壁橫梁,橫梁上雕著騰龍,龍爪猙獰,眼神凶煞,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在陵安城吃喜酒的時候與非池對視的那一幕。
蘇八公眯了眯眼,看著水中的倒影,一點兒一點兒地將茶杯口遞在了嘴邊,然後將那影子全部喝進肚子裡,喝罷,他將茶杯挪開,對蘇進說,“段家軍中的這個非池就是朱禮聰,那天的刺殺行動驚動了段蕭,他必然提早做好了防範,今天帶來的這個人被掉了包,你去查一查是誰在暗地裡幫段蕭,今天這個人的臉與非池的那張臉一模一樣,宋繁花敢把他帶來,就說明她不怕我們撕他的臉,所以,此人有很高的易容術,或者是易身術。”
易身術這個詞一出,蘇府的幾個少爺均是一怔。
蘇進沉吟片刻,出聲說,“聽過易容術,從沒聽過易身術。”
蘇昱冷著聲音接話,“確實,以我們蘇府的見識都沒聽過,可見,此人能為絕非一般。”
蘇墨不吭聲。
蘇子斌說,“早年二姐在闖蕩江湖的時候也遇到過一個出神入化的易身術高手,隻不過,二姐當時隻隨便提了一句,卻沒說那人是誰,我也是不知曉的。”
蘇八公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查。”
蘇進即刻站起身,一臉認真地說,“孫兒這就去。”
蘇八公嗯一聲,對他囑咐一句,“小心點,將軍府裡的人都不是好對付的。”
蘇進笑了笑,“我蘇府也不是好惹的。”
蘇八公覺得這話沒錯,便放心地揮手,讓他去了。
蘇進離開九王府去將軍府查今天那個易容或易身高手,而此時的寧北已經隨著段蕭和宋繁花一起回了將軍府,他要在將軍府等軒轅淩來,軒轅淩早上以第一衣鋪的掌櫃送布料的借口進的將軍府,自然晚上來,也會以這個借口來,什麼借口?就是布料送錯了,得來換取,為什麼定晚上?因為白天軒轅淩要睡覺,誰讓宋繁花那麼大早就把他吵醒的。
寧北進了將軍府,段蕭自然是一番尋問。
寧北報上了姓名,但沒報軒轅淩,可即便他不報,段蕭也在聽到他名字的一瞬間想到了在陵安城的時候無方遞給他的拜帖,當時無方說了,遞拜帖的人叫寧北。
段蕭當時沒有看到寧北本人,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位,便出聲問,“在陵安城向我侍衛遞拜帖的,就是你?”
寧北笑著說,“是。”
段蕭驚奇地問,“為何無緣無故給我送拜帖?”
寧北看一眼坐在段蕭隔壁背靠椅裡的宋繁花,段蕭何其精明,雖然寧北的眼神隻是眨眼的時間,還是讓他捕捉到了,他挑了挑眉,視線在宋繁花與寧北二人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想到今天呂府裡的那一幕,料定宋繁花必然是認識此人的,不然,這個人也不會白白地淌進這趟渾水來,當然,是不是白白淌進來的,還得問宋繁花。
段蕭沉思想了一會兒,對寧北問,“你家少爺什麼時候來把你換回去?”
寧北說,“晚上吃飯的時候。”
段蕭哦一聲,點點頭說,“這個時間比較好。”又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說,“現在還早,你可以在府上休息休息。”
寧北是跟在軒轅淩身邊的人,自然也是精明人,一聽段蕭這話就知道他是在委婉地說,“你下去吧。”
寧北笑著說,“昨天晚上沒睡好,將軍派人給我弄個房間,我去躺一會兒。”
段蕭衝門口喊,“風澤。”
風澤立馬推門進來,“將軍。”
段蕭道,“找個房間讓這位先生去休息。”
風澤看一眼寧北,應聲道,“是。”說罷,衝寧北伸出手,“先生,請。”
寧北客氣地嗯了一聲,說了一聲謝謝,抬腿邁出了書房。
風澤將門關上。
門一關上,段蕭就調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往宋繁花這邊傾了一些,他一隻手臂搭在椅把手上,一隻手臂橫過桌麵,去拉宋繁花,宋繁花沒給他拉,隻端起茶杯喝著茶,邊喝邊問,“把寧北趕走,你是想跟我說事吧?”
段蕭笑道,“嗯。”又加一句,“手給我。”
宋繁花斜臉看他,“我在喝茶。”
段蕭道,“一隻手也可以喝的。”
宋繁花將茶杯放下去,沒把手遞給他,隻看他一眼,說,“正好我也有事要與你說。”
段蕭一挑眉梢,笑著問,“什麼事?”
宋繁花道,“關於朱禮聰的事。”
段蕭臉上的笑緩緩一收,嚴肅了很多,今天有柳纖纖拿朱禮聰說事,明天就會有蘇八公拿朱禮聰說事,隻要朱禮聰不死,就容易被彆人拿來當槍,可他又不可能真的讓朱禮聰死,所以,這事兒真有點棘手,他能靠寧北躲過一次,卻不能再靠他第二次,所以,要從根本上解決。
但是,怎麼解決?
段蕭沒什麼好的想法,也沒頭緒,隻得讓宋繁花說。
宋繁花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段蕭聽著,一時沒吱聲,過了半晌,他抬頭看著她,聲音低沉地問,“你跟軒轅淩很熟?”
宋繁花停頓了小片刻,出聲說,“不是很熟。”
段蕭不相信,語氣不大好地說,“不是很熟他能將他的人借來給你用?我雖然對此人不了解,也從沒接觸過,但他的名字我還是聽過的,他不是一般人,更不會是活菩薩,誰有難他就幫,再者,他跟我們是兩個王朝的人,沒道理插手我們的事,之所以插手了,必然是因為你的關係。”
說著,頓了頓,冷酷的臉龐微微地繃緊了,出聲問,“你怎麼跟他認識的?”
宋繁花略微頓了一會兒,說,“他是天下第一鋪的幕後東家,跟我們宋氏商號有生意來往,就那樣認識了。”
段蕭問,“很早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