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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蕭在禦書房裡分析這一起意外而來的凶殺案,背後人直指雲蘇,薛尉和肖雄也意識到是雲蘇在動手了,可知道歸知道,沒憑沒據,尤其,如今的九王雲蘇,身負重傷,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昨天的嗑血之景還充斥在每個大臣的腦海裡,這樣的雲蘇,從回京之日起就臥床不起,如何能使壞?
使壞的必然是彆人。
沒有證據,就拿捏不住人。
而且,找到了源頭,還要找殺人凶手。
不說雲蘇如今臥床不起了,就是他完好無損,他也不可能親自動手來殺肖錦鶯,而真正的凶手,才是救宋繁花以及薑小黛和那三個無辜之人的關鍵。
段蕭麵色冷沉,知道凶手定然是在宋繁花她們一群人中,那就一一排查。
段蕭把宋繁花和宋昭昭排除了。
溫千葉把冬青排除了。
最後剩下的,就是杜莞絲和呂如寧了。
段蕭微微蹙起眉頭,沉著聲音說,“我覺得不可能是杜莞絲,她遠居瓊州,與京城之人相交甚少,也基本不來京城,如果不是這一次雲蘇受傷,回京養傷,她也不會離開瓊州,她沒殺肖錦鶯的動機。”
肖璟道,“呂如寧的嫌疑很大。”
薛尉說,“呂府已經明著保雲蘇了,自然是跟雲蘇走一路的,如今呂子綸聽說閉關了,呂止言又領兵去了陵安城,這呂府的一切都是呂如寧在掌管,除了她,不會有彆人。”
肖雄也道,“那就從她身上下手,查那凶手。”
段蕭微瞌著眼想著呂如寧,一想到這個女人,他就心情不爽,主要是剛進京那會兒,她纏的太厲害,而她給他的唯一印象就是春宴河的那一回,她要拿毛巾給他擦水,為什麼會記著那一次?因為那一次他對她的厭惡達到了最鼎峰,他不是記住了她的人,他是記住了那厭惡的感覺,所以,他對呂如寧的長相、脾性以及是不是有武功還真的不清楚。
他甩甩頭,對薛尉道,“丞相的小女兒好像跟這個呂如寧關係挺好?”
薛尉道,“時常在一起玩,也稱不上好不好。”
段蕭說,“回去問問你女兒,近期呂如寧身上有沒有特彆明顯的不一樣。”
薛尉應聲,“好。”
分析到了真正的嫌疑凶手,段蕭就讓薛尉和肖雄走了。
薛尉回家找薛貝紫問話。
肖雄回家處理肖錦鶯的後事。
肖璟隨同而走。
回到肖府,看到躺在涼席上的肖錦鶯,看著那冷冰冰的屍體,肖雄一下子蒼老了好多,他老淚縱橫地說,“你娘死的早,我答應過她不納妾,因為有你們兄妹二人我就很知足了,我一直封門不出,阻止錦鶯跟雲程往來,就是怕會有這麼一天,卻不成想,斷了雲程,卻沒有阻斷掉鶯兒的死亡之路。”
肖璟同樣的悲痛,他爹說的對,因為他們打小沒娘,又隻有兄妹二人,感情自然好,可他爹悲痛,他不能悲痛,如此動蕩之時,萬不能因為失了至親就忘記正事,他說,“爹,我要傳喚千左門。”
肖雄大驚,臉色幡然大變,淚也顧不得擦了,急急地說,“不行!”
肖璟麵色微涼地道,“雲淳已經死了,爹還在怕什麼?”
肖雄被噎了一下,卻還是堅定地說,“不行!”
肖璟沒跟他執意爭論,隻說,“千姬死了。”
肖雄一愣,片刻後身子又晃了晃,眼中的紅圈又深了一些,喃喃地道,“她怎麼會死的?她不是在千左門的嗎?千左門不是隱匿到黃楊岐沙外了?”
肖璟微歎一聲,說,“因為不久前寒雲公子複出,千姬就擅自出了千左門,帶著烈火,上了玉刹閣,然後,死在玉刹閣了。”
這件事,肖璟一直沒對肖雄講。
肖雄早年跟隨雲淳南征北戰,去過一次黃楊岐沙,在那裡,他認識了一個名叫楊真紗的女子,他非常喜愛,對她苦苦追求,因為這個原因,他還跟雲淳鬨過一陣子,雲淳不讓他找這種神經兮兮的人,為什麼雲淳說楊真紗神經兮兮?因為楊真紗隻在白天出現,一到晚上就找不到人影了,雲淳覺得楊真紗是鬼,肖雄說是鬼就不會白天出來,晚上消失了,那應該是白天消失,晚上出現,雲淳覺得肖雄說的對,但他就是覺得楊真紗不是人,如果不是鬼,那就是妖物。
肖雄喜愛楊真紗,是真的喜愛的那種,他苦苦追求她,就是想把她娶回家,生兒育女的,若真是妖物,那怎麼辦?
肖雄一個人沉思了一夜,第二天再見到楊真紗,就形影不離地跟著,太陽一落山,楊真紗就向往常一樣提出離開,肖雄麵上應著,背地裡卻又跟了上去。
然後就看到楊真紗脫了衣服,跳到了一個木桶裡。
後來他才知道,那木桶裡裝的全是藥,正確的來說,是毒。
楊真紗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子居然是黃楊岐沙這個地方十惡不赦萬毒教的試毒人。
肖雄在得知了一切前因後果和真相後就怒了,他要去搗毀萬毒教,可單憑他一人,沒辦法成功,他就將詳細情況告訴了雲淳,讓雲淳領兵幫忙,雲淳很猶豫,萬毒教不是一般的教派,人人都會使毒,很難搞定,有可能搞不定敵人,敵人反倒把他們搞定了,他不想去,是真不想去,誰都不想為了一個陌生的人送命,可肖雄很愛楊真紗,鬼迷心竅了似的,為了救楊真紗,就拿結義時候的誓言來威逼雲淳,有福同享,有難同擋,現在兄弟有難了,你擋不擋吧。
雲淳沒辦法,隻得領兵去了。
隻可惜,沒成功。
三個兄弟,包括當時的薛尉和黃義全都陷在了萬毒教,萬毒教為什麼叫萬毒教?因為是萬毒的來源啊,各種各樣的毒,還是以不同的載體出現的,有像楊真紗這樣的真毒人,一滴血都能毒死你,還有各種毒蟲,有可能隨意地擺在桌上一個酒杯,那都是沾了毒的,雲淳當時雖然也厲害,名聲很響亮,可真的抵抗不了這麼厲害的毒教,身陷囹圄,關鍵時刻,天災來臨,黃楊岐沙外卷起了狂沙暴,據說這種狂沙暴百年難得出現一次,可偏生,這一次,讓他們遇著了,還救了他們,這就叫天意,天意注定了雲淳不會死,要登基為帝。
萬毒教被狂沙暴毀了之後,肖雄也順利地得到了美人,幸好楊真紗是剛當試毒人不久,以至於不會對彆人造成什麼危險,不然,不說雲淳容不了她,就是肖雄,可能也不敢碰她。
在黃楊岐沙,肖雄娶了她。
後來,生下肖璟和肖錦鶯,楊真紗也因為早期的試毒原因,身體日漸衰敗,肖璟看著自己母親這樣,知道她的身體是因為當年的萬毒教引起的,就踏上了黃楊岐沙,找到當年萬毒教的舊址,在那裡,創建了千左門。
為什麼要叫千左門?
因為千姬擅毒,左雪擅藥,這二人是肖璟從黃楊岐沙找來的,聽說,是當年萬毒教教主的遺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姓氏不一樣,可這兩個女孩,確實很厲害,一毒一藥,撐起千左門的大梁,後來他把千姬和左雪都帶到了肖府,讓她們為他娘治身體,也維持了一段時間,起了一點效果,但最終沒能挽留住楊真紗的命。
楊真紗死後,肖雄很悲痛,千姬和左雪暫時留在了府上,她們是肖璟帶來的,肖雄自然是把她們當作女兒看待的,說是女兒,其實,也看作了未來兒媳,隻是,肖璟對什麼都無情無欲,對這二個女孩除了照顧,並非彆的想法,肖雄就把她們當作女兒了。
千左門的建立是秘密進行的,卻還是被雲淳得知了。
雲淳當年是親自感受過萬毒教的厲害的,在聽說肖雄,對,在當時的雲淳眼裡,能建立起千左門的,是曾經踏入過萬毒教又娶了萬毒教裡一個試毒女的肖雄,肖雄為了保護肖璟,也承認了,雲淳當時沒說什麼,等他登基為帝了,他就給肖雄頒了一張死亡詔書。
此詔書寫,“朕與愛卿為兄弟,當年為了能讓你娶到心儀的女子,朕也算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你那天說,是兄弟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擋,朕覺得這句千古名言確實不錯,是以,朕也送愛卿一句,有難同擋。”
如果是旁人看這封詔書,大概看不出名堂。
這詔書裡的一字一句皆在言明兄弟之情,怎麼會是殺旨呢?
可肖雄心裡很清楚,雲淳這個詔書的意思是,朕當年為你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愛卿也得為朕走一回。
至於怎麼走,走到鬼門關前還能不能回來,那就不好說了。
其實,這就是一封死詔。
這封詔書一接,肖雄就沉寂了,不蹦躂就不會死,雲淳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當然,這封詔書其實寫的很有水平,一方麵讓肖雄不敢蹦躂,受雲淳威脅,一方麵肖雄又成了雲淳最強有力的後盾,隻要雲淳有危,肖雄就要往前擋。
所以,肖府一直不出,直到後來雲淳危了,肖雄才出,也是因為這封詔書的原因。
而也因為這封詔書,肖雄要殺雲淳。
誰都不想每日都活在生命掌控在彆人手中的感覺,雲淳強大的時候,肖雄自然是不敢異動的,但雲淳有難的時候,既是肖雄往前幫他擋的時候,也是肖雄自後麵殺他的時候。
忠君忠義,卻也下手無情。
而千左門,也因為那一封詔書,歸於了千姬和左雪之手。
千姬的性格比較強勢,左雪比較軟弱,在所有人眼裡,千左門的千姬就是門主,但其實,幕後的真正主人,是肖璟。
肖雄聽到千姬死了,越發的悲痛。
肖璟不忍心看到肖雄這樣,把他勸到房裡,不讓他再看到肖錦鶯的屍體傷心,他來操辦肖錦鶯的後事,而在他操辦肖錦鶯後事的時候,一封急信,連夜送出京城,直達黃楊岐沙。
黃楊岐沙裡,宋明豔掏出藥瓶,吞一顆藥丸進去,左雪就坐在她的旁邊,一臉討好,宋明豔衝她哼一聲,扭頭不理,左雪軟軟地說,“好姐姐,你那天突然拿著千姬手中的令牌闖進來,我當然是認為你把千姬殺了,又奪了她的令牌,來我千左門耀武揚威的啊,我哪知道你是無辜的啊。”她軟軟地仰起臉笑道,“你就彆生我氣了,這解藥不是給你了?”
宋明豔冷哼,“要不是我爺……”
“咳!”
爺爺二字還沒喊完,隻喊了一個字,封嘯天就猛然咳一聲,用著很有殺傷力的眼神看著宋明豔。
宋明豔撇一下嘴,衝他瞪過去,“你咳什麼咳啊,你這個年齡,我不喊你爺爺喊什麼?”
封嘯天說,“我就三十一。”
宋明豔道,“三十一還不老嗎?不夠當我爺爺?”
封嘯天翻白眼,“你爹多大?”
宋明豔想了想,說,“反正沒你老。”
封嘯天覺得宋陽絕對比他老,但這個女孩非要說他更老,真是沒眼光,封嘯天不理她了,若不是因為他現在是宋繁花的屬下,若不是他現在有任務在身,他才懶得呆在這裡跟她嚼舌根。
封嘯天轉開眼問左雪,“冠心草還得幾天長好?”
左雪伸了三根手指頭,“最快還得三天。”
封嘯天說,“那就再等三天。”
這三天裡,宋明豔也在養身體,誰叫那天闖入黃楊岐沙的時候被這個女孩給下了毒呢,但是,她跟葉知秋一起進來的,為何她有事,葉知秋沒事?
宋明豔又看一眼身邊的葉知秋。
葉知秋回望著她,“怎麼?”
宋明豔搖頭,“沒事。”
之前問過很多次,葉知秋說自己沒中毒,所以,她也沒必要再問,雖然好奇他為何會沒中毒,可是,又看一眼葉知秋,見他還在看著自己,宋明豔扭頭就走。
葉知秋跟上。
晚上,葉知秋還是執意跟她睡一個房間,她睡床,他睡地,一剛開始宋明豔很排斥,現在也習慣了,一到晚上就習慣性地往地上看一眼,如果葉知秋沒在那裡躺著,她就會不習慣,總覺得屋裡少了什麼。
三天後,冠心草長好,左雪以薄紙包好,遞給封嘯天。
封嘯天接過,說了一聲謝謝,轉身就走。
還沒走開,就看到千左門的門徒拿了一封信,急衝衝地走來,把信遞給宋明豔,沒辦法,雖然在這些門徒們的心裡,這個宋明豔來曆不明,可她手拿門主令,又受左雪大人的擁戴,他們不尊她為門主都不行。
信入宋明豔手,宋明豔信手就打開了。
看罷,她將信遞給左雪,“京城,你說的那個肖公子,來信了。”
左雪大感意外,驚奇地啊了一聲,一邊喃喃自語地說,“他怎麼會來信?”一邊迫不及待地將信接過來,展開就看,信上內容很短,就倆字,來京,後麵一個姓氏,肖。
左雪蹙著眉頭將信合起來,“他讓我進京。”
宋明豔說,“進京就進京唄,你在愁什麼?”
左雪說,“我雖然很盼望進京,也盼望見他,但是我也知道,他一來信,就證明京城有危險,他有危險,不然,他不會重新啟用這個身份。”
宋明豔是個行動派,她見左雪一會兒哀聲歎氣,一會兒又憂愁滿麵的,過了半天都還在惆悵歎氣,糾結在,“他到底出了什麼事?”這樣的傻問題上,她直接把她的手腕一拉,命令的口吻說,“進京。”
宋明豔雖然跟左雪接觸的時間不長,可也知道她是個遇事猶豫,拿不住主意的人,如果不是千左門之前有千姬這個門主在,大概這千左門老早就得瓦解了。
宋明豔說進京,就一時一刻也不耽擱。
整理行囊,趕往京城。
而在宋明豔往京城趕的時候,封嘯天去了陵安城。
此刻的陵安城,兵荒馬亂,呂止言率一萬精兵攻入陵安城,陵安城內的白鷺一陣陣的嘶鳴長叫,騰空而飛,這個白鷺棲居的美麗都城,因為一場兵亂,又成群結隊地飛走了。
曾經的白鷺歸臣,如今的白鷺東飛,是一場宿緣,還是一場命定?
呂止言擒了安逸山、安夫人以及管家付先,陵安城主府也成了呂止言的戰利品,攻入城門的時候,呂止言下令一萬精兵駐守城外,不得擾民,不得擾城,所以,一番動蕩血戰之後,城內的大小商鋪居民都在整裝待修,也有一部分地方是完整無好的,第一衣鋪雖然也在戰亂中受到了影響,但影響不深,這於軒轅淩而言,沒啥要緊,掌櫃的統計好數據,等下次軒轅淩再來巡鋪的時候給他看。
城主府裡頭,呂止言沒有坐在大廳的椅子裡,就坐在大院裡那個通向前廳的門前石階上,看著院子裡兵敗受傷的安逸山。
安逸山瞪著他,怒問,“是段蕭下的旨讓你來滅陵安,來滅我?”
這一句怒吼,驚天,泣地,鐵鳴崢崢,不甘之極!
呂止言道,“不是段蕭,是王爺。”
安逸山一愣,“雲蘇?”
呂止言道,“聖旨雖然是段蕭下的,可這主意卻不是段蕭出的,王爺從你陵安回京,命懸一線,他能放了你才怪,就算王爺心胸開闊,網開一麵,不治你罪,那些大臣們也不會允許,所以,說到底,都是因為你自己,若你不讓他回京,不就沒這麼多事了?段蕭受逼迫,你受剿滅。”
安逸山何其精明事故的人,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他皺皺眉,說,“你的意思是,當初不該讓王爺活著回京?”
呂止言一副驚嚇的樣子道,“我可沒說這話,你彆亂扣罪名在我身上。”
安逸山看著他,問,“我女兒呢?”
呂止言道,“我哪知道你女兒是誰,在哪兒啊?”
安逸山說,“我女兒嫁給了……段家軍中的非池。”
呂止言笑道,“哦,安箏,不,是柳纖纖。”
安逸山沒聽懂,瞪著一雙圓盆般的大眼睛,問,“什麼意思?我女兒就我女兒,什麼柳纖纖?”
呂止言道,“那不是你女兒,那是柳纖纖。”
安逸山驚道,“不可能!”
呂止言看著他,把呂府裡那一幕真假安箏的事說給了他聽,當然,真假安箏的事是因為真假朱禮聰一事引起的,自然也帶起了真假朱禮聰一事。
安逸山聽罷,伸手摸了一把臉,“你的意思是,那個人不是朱禮聰?”
呂止言道,“嗯,不是。”
安逸山一下子就激動起來,大吼,“不可能,我不可能認錯!”
呂止言攤攤手,說,“事實證明,你認錯了,因為連薛丞相和肖太師都說了那人不是朱禮聰,是你認的準還是薛丞相和肖太師認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