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錯!
段蕭對宋繁花所有的耐心在她這強烈的恨意裡破滅了,他撐起手臂,盯著她看了很大一會兒,慢慢鬆開她,躺到一邊兒去了。
她的心病不是他,心藥自也不是他。
段蕭心裡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其實從他慢慢喜歡上宋繁花開始就有了,尤其那夜與她有了真正的肌膚相貼,占有了她之後,隻不過那個時候這種感覺並不強烈,偶爾想到衡州的那個四合院裡,柳紹齊抱她吻她摸她的那一幕,他會心底刺痛,可他隻能痛著,誰讓他那個時候冷眼旁觀無動於衷呢,他當時沒製止,活該這個時候要痛,他以為那樣的痛就足夠了,可誰知,還有更痛的,柳紹齊隻能算是一道開胃菜,真正的大餐卻是雲蘇。
雲蘇……
宋繁花到底對他存在著什麼樣的感情!
不像是愛。
可要說恨,也恨的太莫名其秒。
關鍵是,她幾乎恨到了骨髓裡去,這麼深的恨,難道就跟愛沒關嗎?
段蕭用手背蓋住眼睛,心底的陰霾鋪天蓋地,從沒有這一刻,他深刻的認知到,宋繁花能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歡樂,同時的,也能給他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他愛她,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十年的隱忍,十年的仇恨。
可她呢?
在她心裡,她對他的愛遠沒有她的恨重要,變相的說,他遠沒有雲蘇重要,段蕭忍不住自嘲地想,或許,連柳紹齊都比他重要。
段蕭寒著臉起身,不看宋繁花一眼,穿好鞋子出了臥室。
宋繁花睜著眼看著帳頂,心裡也很難過,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明明前一刻還好好的,她想殺雲蘇,這有什麼錯?難道雲蘇不該死嗎?難道她被玷汙了就被玷汙了嗎?他為什麼不為她討這個債?為什麼?
宋繁花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段蕭心裡有說不出的寒,這二人都覺得對方不對,都覺得對方沒有為自己想,明明在一起經曆了那麼多,可在麵對感情的瑕疵時,還會像個刺蝟一般,彼此傷害彼此。
段蕭哪裡也沒去,就站在主臥室外麵的左廊前,靠在簷柱上,抬頭看著飄浮在夜空上閃爍不定的星星以及稀薄的月光。
宋繁花躺在屋內臥室的床上,眼淚流個不停。
段蕭原本想去跟溫千葉住一夜,他今夜無論如何是沒辦法再跟宋繁花躺一張床上了,可想歸想,真正走的時候又舍不得,他暗罵自己的不爭氣,卻不得不守在門外,哪怕真的氣她,也不可能摔門而走,她懷著孕,心情不好,出事了怎麼辦?
段蕭緊揪著眉心,像雕塑一般靜然不動,維持著抬頭看天的動作,一直到三更的時辰過去,他才收回視線,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僵硬的腿和僵硬的身子,轉頭往後麵的房屋看一眼,抿起微沉的唇角,在慢騰騰的抬步裡,走到門前,推開門。
進到堂屋,再轉到臥室,關上門,來到床前,宋繁花已經睡著了,臉上掛著已經乾涸的淚珠,長發散亂地披在臉上和胸前,長長的睫毛溫順地貼在眼周,在燭光的照耀下,排下一列細碎的昏黃剪影,白的臉,紅的唇,枕衾下的被單褥濕一片,雙腿蜷縮,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緊緊環抱著自己。
段蕭看的心頭發酸,一陣氣惱,脫了衣服和鞋子上床,將她抱在懷裡,可能是他在外麵站的太久,哪怕脫了外衣,裡衣也沾染了寒氣,屋內很暖和,他身上的冷氣就顯得特彆尖銳,宋繁花感覺到了冷,身子瑟縮了一下,段蕭立馬扯起被子將她裹住,等身上的寒氣散儘,他才將被子打開,重新將她摟在懷裡。
段蕭不困,心中壓著陰霾的山,根本睡不著。
可此刻抱著宋繁花,柔軟和馨香一齊湧來,煽動著他的神經末梢,他不想吻她,好歹得讓她知道他並不是非她不可的,離了她他也可以好好的,可宋繁花睡著了,他這麼端著做什麼?端著也沒人看呀,眼眸微垂,盯在她誘紅的,輕輕開合著呼吸的唇上,一秒的遲疑,他就吻了下去,一隻手穿過她的衣服,熟練地進軍他最愛的那個位置,一隻手護住她的肚子,同時把她往懷裡更深地推了一下,讓她的臀部抵著自己炙昂的某處,加深加重了吻她揉她的力道。
段蕭呼吸漸漸不穩,小心翼翼地進出,一方麵要護著她的肚子,一方麵又要防備著她醒來,隻能做的將將就就,其實壓根沒舒服,但好在心中的鬱氣散了。
把自己灑在她的體內後,他抱著她,平複氣息,等氣息平定,他又起身,穿好衣服,打了水來,給自己簡單洗了一下,又給宋繁花擦了身子,擦罷,換水換毛巾,給宋繁花擦臉。
擦臉的時候,看到那枕頭下麵哭濕一片的被單,他惡劣地想,活該要哭,把所有不相關的男人都從心裡拔除,隻留他一個人,不就不哭了?
段蕭哼一聲,繼續給宋繁花擦臉。
可是,好不容易在她的身體裡得到了一絲平定的段蕭在聽到宋繁花猛然喊出來的那個名字後,臉猛地一沉,眸中封了一層冰霜。
宋繁花吼了一聲,“柳紹齊!”
宋繁花陷入了夢魘之中,不然,段蕭又摸又吻又對她做那事,她怎麼可能不醒?睡的再沉也會被他撞醒的,她沒醒,是因為被夢拉回到了衡州。
柳紹齊站在街邊瞧她,還是一樣的年少輕狂,桀驁飛揚的眉,跋扈不羈的笑,融進衡州城的樣子依舊是藍衣華貴,稚氣未脫,卻銳風掃麵,他看著呆木木地立在那裡的宋繁花,笑著喊,“宋小六,過來。”
宋繁花看著麵前的男人,心尖一縮,抬步走了過去。
柳紹齊扶著欄杆而站,見她走了過來,臉上沐了一春暖色,等到宋繁花靠近了,他卻不像以往那般趁機占她便宜,或是欺負她,他微低著頭,看著腳下從木質短橋上方靜謐流淌過的水,輕聲道,“我要走了。”
宋繁花下意識地問,“去哪兒?”
柳紹齊咧嘴一笑,扶在欄杆上的手抬了一下,大概是想摸一摸她,卻最終作罷,他深深地看著她的臉,淺聲說,“去沒有你的地方。”
宋繁花驀地一抬頭。
柳紹齊卻在她抬頭的瞬間彆過了臉,宋繁花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更沒能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悲傷,他低低地問,“你還恨嗎?”
宋繁花眉頭一蹙,反問他,“你想說什麼?”
柳紹齊道,“你還恨我嗎?恨我們柳府,恨我姐姐,恨我娘親,恨我們在上一世毀了你的家人,毀了你。”
宋繁花覺得這個時候的柳紹齊很奇怪,當然,她很清楚柳紹齊是死了的,那麼此刻出現在她麵前的就不是真正的人。
宋繁花看到過月霜,月霜那一天出現在她的心湖,也像真正的人一樣與她說著正常的話。
還有琅海那一次,柳紹齊也來過她的夢裡。
所以,又是夢嗎?
上一次他進她夢裡是想碰她,這一次他進她夢裡,是告彆嗎?
他要走了,去一個沒有她的地方,能是什麼地方,無非是黃泉。
宋繁花閉了閉眼,想到前世,想到今生,想到她與柳紹齊之間的種種,這個男人,在前一世是幫凶,在這一世還是幫凶,隻不過立場變了,前一世,他幫著雲蘇鏟除了她們宋府,這一世,他站在她的立場,成全了她的執念。
宋繁花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還恨嗎?
其實已經不恨了,柳纖纖死了,柳紹齊死了,柳元康死了,周易之雖然被九回之路帶到了蓬萊仙島,但也不會活太久,有鳳隱珠在,周易之絕沒那運氣活著。
所以,仇人都死了,她還恨什麼恨?
尤其,她想到今天段蕭憤而離開的背影,一霎間恍惚堵塞的四肢八脈全都打通了,段蕭氣的,無非就是她把恨看得太重。
是,確實有點兒重了。
現如今她的家人活的好好的,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她五堂姐雖然被抓到了問鼎峰,可她相信,她五堂姐絕不會有事。
那麼,家人安康,快樂無憂,仇人都相繼離世,她還要恨到什麼時候呢?
她上一世什麼都沒有,可這一世她擁有很多,而這些擁有的東西足以把那些恨擋在心門外。
宋繁花想通了這一點兒,忽然一陣輕鬆,她緩慢地說,“原先是很恨的,可現在不恨了。”
柳紹齊蹭的轉頭看她,眉眼間掩飾不住的驚喜,“真不恨了?”
宋繁花道,“嗯。”
柳紹齊道,“那下一次,我再與你相遇了,你不會再帶著恨衝著我來了吧?”
宋繁花乾脆地道,“我不會再與你相遇。”
柳紹齊直勾勾地看著她,輕笑,“說不定呢。”他仰起脖來看天,天空很藍,藍的人心情跟著舒暢,他道,“宋小六,若在來生,你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定能第一眼就認出你。”
宋繁花無情地說,“我會忘記你。”
柳紹齊還是笑,“沒關係,我記得你就好。”
宋繁花不高興地說,“不管你出現在哪一世,我肯定不會出現。”
柳紹齊輕挑著燦爛的眉眼,悠悠地道,“那我去找你,你出現在哪一世,我就追到哪一世,你欠我一個長相廝守,彆想賴得掉!”
宋繁花怒不可遏,“柳紹齊!”
這個名字一喊,麵前的人陡然間就消失了,宋繁花眨巴著眼,還沒回想起來這人是怎麼不見的,眼前的場景突變,驟然間夢境瓦解,她眼前一黑,陷入了睡眠中,卻又在很快的蘇醒來。
當然,不是她自動蘇醒的,而是被人搖醒的。
段蕭在聽到宋繁花嘴中喊的那個“柳紹齊”後,一把甩開濕毛巾,哪裡還有心情給她擦臉了,還擦什麼擦,他現在很火大。
段蕭毫不客氣地將宋繁花搖醒,看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眸中迷離一片,大概還沒摸清楚眼前是什麼情況,呆呆地看著他,軟萌的不行。
段蕭的心就被她這樣的眼神給軟化了,可轉眼想到她睡覺都能喊彆的男人的名字,怒氣又像加了壓力的彈簧,咻地衝出喉嚨,瞪著她,哼道,“醒了?”
宋繁花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軟軟地喚一聲,“段蕭。”
段蕭被這一聲軟糯的喊聲給喊的心旌搖曳,差一點兒就對她鬆懈了,他暗自咬牙,心想,不能放過她,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男人是誰了。
段蕭板著臉,一把抓住宋繁花纖細的手腕,粗魯地將她拎起來,宋繁花被他的動作驚的徹底清醒,伸出另一隻沒有被他抓住的手揉了揉眼睛,瞅一眼他陰沉的臉,想到剛剛二人吵架,他翻臉離開的情景,心情不大美秒,扯著自己的手,不讓他抓。
段蕭氣的一把將她拖過來,壓在腿上,伸手就往她屁股上打了兩巴掌,咬牙切齒地問,“你剛夢到了誰?”
宋繁花道,“你管我。”
段蕭冷笑,“我管不了你?嗯?”
宋繁花轉臉看他,段蕭壓著臉,狠狠地盯著她,二人目光相對,一個弱弱的清澈,一個狠戾陰沉。
宋繁花抿抿嘴,心想,他聽到了?
既然聽到了,那她也不藏著了,她說,“我剛夢到了柳紹齊。”
段蕭危險地眯起眼。
宋繁花此刻在段蕭的腿上趴著,有點兒從上往下掉的感覺,她不大舒服,伸手就推搡著段蕭,段蕭冷聲道,“安分點。”
宋繁花道,“我不舒服。”
段蕭道,“受著。”
宋繁花火大了,“段蕭!”
段蕭瞪她,“你再惹毛我,我讓你……”
話沒說完,宋繁花就很不客氣地打斷,“如何?你讓我怎樣?我現在懷著孕呢,你能對我怎樣?就算我不懷孕,你也不舍得拿我怎麼樣的。”
那態度,那語調,簡直囂張之極。
段蕭氣的額頭青筋直冒,尤其最後那句話,活生生地在打他男人臉麵。
她就仗著他舍不得,踩他的臉,踩的有恃無恐!
段蕭盯著她,那眼神看的宋繁花一陣發毛,她大概太安逸了,而剛剛又陷入了夢魘裡,並不知道段蕭剛剛侵犯過她,而且,還沒舒爽,她懷孕這麼久來,段蕭都很嗬護她,哪裡舍得碰她,雖然很想很想,從開暈以來段蕭的慾望就很高,可為了她,他已經忍了好幾個月了,這麼個時候,被女人踩在臉上挑事,他能忍嗎?
能忍往後就真的不用要男人的臉了。
段蕭盯著宋繁花看了很久,忽然扯唇笑了,那笑容很俊美,可此刻看在宋繁花眼中卻像是地獄來的勾魂使者,瘮人的很,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在段蕭沉著一張臉脫她衣服的時候,她尖叫著抱住他,服軟地喊,“相公。”
這一聲相公成功地讓男人的火氣消了下來,粗魯地撕衣服的動作也停了。
宋繁花眼見有效,鍥而不舍地纏著段蕭的脖頸,用那軟綿綿的香甜的唇貼在他的耳邊,一聲一聲蠱惑似地喊,“相公,相公。”
段蕭喉結滾動的厲害,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能中了她的計,他今天非得好好懲罰她,可隨著女人的唇貼上脖頸,段蕭心中堆積起來的所有憤怒不滿生氣的堡壘一下子就坍塌了,他緊握著拳,身體僵硬著,任女人吻著他的唇,他卻拒絕回應,可心卻在一步一步地淪陷。
終於,宋繁花吻了半天不見他反應,也不硬撐了,見他僵硬著不動,她立刻鑽出床,攏好衣服,穿了鞋子就要跑。
段蕭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抓回來,死死按在床上,他猩紅著眼,厲喝,“你還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