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錯!
段蕭默默地將宋繁花的手包裹進掌心中,看著她說,“你想去?”
宋繁花笑道,“蓬萊仙島是仙人居住之地,我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呀。”
段蕭挑眉,“你真想去?”
宋繁花搖頭,“不想,那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段蕭唔一聲,笑道,“確實,雖然我娘跟你娘都來自那裡,身為子女,去看一看她們的故鄉也算一種孝心,但蓬萊仙島不是人間之地,我們確實不該去。”
宋繁花悻悻地聳了聳肩膀,她其實就那麼一說,但仙島啊,誰不想去看一看?
不過,宋繁花也知道,當年鳳隱珠離開,如今又回去,麵臨的可能是很艱難的局麵,他們的身體裡雖然流淌了一半的仙人之血,但不是仙人,就算登了蓬萊仙島,也幫不上鳳隱珠什麼忙,說不定還會給她造成麻煩。
再者,上蓬萊仙島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仙島若是那麼好登,那就不叫仙島了。
宋繁花努努嘴,站起身,抽回被段蕭攥住的手,打算再坐回去繼續彈琴。
段衡從過年送去了雲蘇那裡後就沒回來,反正一年有三個月的時間他要在皇宮學習帝王之術,這三個月是隨機的,不固定。
而說的是三個月,有時候也會拖延。
段蕭和宋繁花沒有拿這個去大作文章,拖延了就算了,雲蘇心中有數,也不會做的太過分,拖個一年半載不送段衡回來。
段衡此刻不在這裡,許謙懷也不在。
段華和段悅都看到了這條仙海之路,但他們二人並不知道這是路,隻當那是突然出現的星河,都歡呼著拍手,一臉興奮好奇,手指著天空,大喊。
喊聲其實不大,雖然他二人興奮的手舞足蹈,但畢竟年幼,聲帶還沒發育完全,夾著稚嫩的童音,但就是被仙海那頭的人聽見了。
老話說的好,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人說話都得悠著點。
鳳天坐在一株有好幾萬年樹齡的仙樹下,看著人間的那個院子,看著院子裡的那幾個人,看著他的外孫以及曾外孫,忽然一陣感歎,“鳳族已經有十五萬年沒有出過一個男孩了,這個男孩雖然有你一半的血脈,可還有另一半的血脈是凡人的,真是可惜啊。”
鳳隱珠站在他的身後,目光也落在凡間的那幾個人身上,冷笑著說,“鳳族有十五萬年沒有出過一個男孩,爹不覺得很不對勁嗎?”
鳳天說,“是不對勁,但又能如何?”
鳳隱珠眯眼,“破掉蓬萊仙島上那個不成文的規定,說我鳳氏隻能與君氏成親,才能讓這座仙島源遠流長地發展下去。”她冷哼一聲,“這到底是誰說的,簡直狗屁。”
鳳天斜過身子睨她,“祖先說的,你若覺得是狗屁,那就去天庭,把祖先的靈籍找出來,再把他喚醒,讓他改口。”
鳳隱珠撇嘴,“靈籍掌管在王母娘娘手中,我哪裡敢上她麵前放肆。”
鳳天道,“沒那個膽兒,就不要說大話。”
鳳隱珠翻白眼。
鳳天問,“狗屁這個詞哪裡學來的?”
鳳隱珠道,“人間呀。”
鳳天道,“蓬萊沒有狗,往後彆說了,二郎神君那裡倒有隻狗,你這話千萬彆傳到他耳朵裡去了,小心他來蓬萊找你算帳,他的狗從來不放屁,而且,他為人很小氣的。”
鳳隱珠十分無語,“我就說了一句狗屁,他找我算什麼帳啊,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敢說他小氣,他找你算帳還差不多,蓬萊沒有狗,但有仙馬,那就馬屁好了。”
鳳天額頭抽了抽,“就離開了幾天而已,卻越發沒個正形,都不知道君臨淵是怎麼看上你的。”
鳳隱珠冷哼,“我還看不上他呢。”
鳳天道,“看不上還跟他一起回來?”
鳳隱珠道,“我是被算計的。”
鳳天道,“能被彆人算計,那就是技不如人,既然技不如人,那就要認賭服輸,我不管你怎麼折騰,結果是,你又回來了,而你回歸蓬萊,就意味著你與他婚禮必然要繼續。”
鳳隱珠道,“我不嫁。”
鳳天道,“目前為止,鳳家就你一個女兒,一代隻出一個,你若不嫁,那君家很可能就翻身做了蓬萊之主,那麼,往後,他想娶你,根本不會再問你意見,也不會再顧忌鳳氏一脈的地位,直接強娶,你是想讓他尊重你愛戴你娶你,還是想讓他用強硬的手段威逼利誘地娶你?”
鳳隱珠說,“我兩個都不要,我要回人間。”
鳳天看她一眼,站起身,眨眼間就不見了。
鳳隱珠氣的一拳頭砸在了那顆仙樹上,那顆仙樹疼的嗷叫一聲,眼見著要化成人形了,卻又忽然頓住,乖乖地當成了一顆樹,眼觀鼻鼻觀心。
君臨淵坐在仙駕上,仙駕被四個宮娥抬著,他一身仙衣若雪,靜然而坐,當看到了樹下的鳳隱珠,他支著下頜的手輕輕一抬,仙駕立刻脫離了宮娥的手,自行往鳳隱珠飛過去。
那麼大的仙駕,鳳隱珠自然看到了,她本不想理會,可想到梵尤跟周易之,她隻好站在那裡,等著君臨淵的仙駕停落,他從上麵走下來。
其實鳳天說的不對,如今的蓬萊仙島看似鳳家在掌管,但實際上,真正有實權的,卻是君臨淵。
這個男人,不同於君氏一族以往的所有男人,他有野心,而且,極有手段。
鳳隱珠眯著眼冷笑,等到君臨淵走近了,她抱起雙臂,倚在身後的仙樹上,仰臉看向他,咄咄逼人地問,“殺了周易之沒有?”
君臨淵看她一眼,沉聲說,“沒有。”
鳳隱珠道,“你若下不了手,那就我來。”
君臨淵淡笑,“珠珠,你是鳳氏族人,比我更清楚殘害同族仙人,會遭到怎樣的天罰,殺她不急一時,我們先說說婚事。”
鳳隱珠冷嘲熱諷地說,“我成過親,生過孩子,你還要娶?”
君臨淵絲毫不受她話語影響,麵色平平,眸底卻斂著一絲興味,“我為什麼娶你,你應該很清楚,不說你成過一次親生了一個孩子,就算你成過十次親,生了十個孩子,隻要你還活著,隻要你回到了蓬萊,我都會娶你,這無關感情,隻因娶了你才能讓蓬萊仙島和諧並永久延續下去。”他說著,輕飄飄地睇了她一眼,又道,“或者,你想蓬萊永沉冥底?”
冥底,冥獄的儘頭。
那是失去了仙根滋養的所有仙島的壽終正寢之地,也是無回之地,沉入冥底之後,再無得見天日的那天。
鳳隱珠眉頭皺了皺,厲聲說,“當然不想。”
君臨淵道,“那就是了,我也不想,所以我們的婚姻隻能正常進行。”
鳳隱珠眉頭皺的越發的深,卻不再嗆什麼話。
有些事,她必須得弄清楚明白了才能確定下一步路要怎麼走。
尤其,周易之還沒死呢,周易之不死,她才不會嫁他。
鳳隱珠說,“先除了周易之。”
君臨淵沒反對,他說,“好。”指了指後麵的仙駕,對她說,“跟我回一趟君家。”
鳳隱珠冷笑,“還沒成親呢,你急什麼急。”
君臨淵道,“我不急,我有什麼可急的,君家的長輩你都熟悉,你回來快一天了,沒去跟他們打個招呼,這是你該急的,我讓你跟我回君家,是因為梵尤。”
鳳隱珠一愣,問,“梵尤怎麼了?”
君臨淵道,“不見了。”
鳳隱珠大驚,“什麼!”
君臨淵道,“我今日不在府上,出島半了點兒事,等回來就聽蚩鮑說關押梵尤的那道仙牢塌了,梵尤失蹤,不知去向。”
鳳隱珠暗道一聲糟糕,她急急地說,“梧桐棲鳳,他必然去了那裡。”
君臨淵眯眼,“梧桐棲鳳是你們鳳族所有仙寂的祖先們的靈魂育養之地,活人進不去啊。”
鳳隱珠道,“梵尤他其實也隻是一縷魂。”
因為知道梵尤上蓬萊是來乾嘛的,而梧桐棲鳳裡麵確實有鳳來儀,鳳隱珠怕會發生什麼不可預估之事,不等搭乘君臨淵的鳳駕,她急忙地奔去了。
但是,進不去。
梧桐棲鳳隻能靈魂才可進入,活人進不去。
鳳隱珠急的團團轉,沒有辦法,隻能去找鳳天。
梵尤當時在隨著開啟的九回之路進入蓬萊後鳳天就感覺到了,那個魔帝雖然死了,可死的是魔身,魔心卻沒死,凡為魔者,必是超出正常修法之外之人,他們的求生閉脈之道也與尋常法規不同,千百年前鳳來儀以兩敗俱傷的方式毀了梵尤的魔身,一並的也毀掉了其魔脈,但可惜,這個男人,身為魔帝,卻並沒有那麼容易死,隻餘一縷殘魂,竟也能活了這麼多年,還有能力在人間興風作亂,趁機再次潛入蓬萊仙島。
他來仙島做什麼呢?
鳳天很清楚,要麼來找鳳氏一族算帳,要麼是來找鳳來儀的。
所以,老早的,鳳天就以靈魂脫竅之法麵見鳳來儀,跟她說,梵尤來了。
鳳來儀已非實體,但梧桐棲鳳是供養鳳氏一族所有仙化之人的地方,所以鳳來儀的魂體與正常人無異,樣貌還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鳳天說完梵尤來了之後,鳳來儀長久的都沒有應話,她的魂體歪坐在同樣是魂體的一株仙樹上麵,目光微垂,大概是在思考,隔了很長時間的沉默,鳳來儀才開口說話,她道,“家主不用擔心,就算梵尤有能力進入蓬萊,他也再沒曾經的那等魔力來禍害仙島了,他來這裡,無非是找我,他當時死的很不甘心,可能是殘存的恨意支撐了他這百年千年的時光,所以尋到了機會來找我報仇,他定然不會放過,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家主不必插手。”
鳳天憂慮道,“我就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鳳來儀輕輕一笑,風華絕色的臉,雪白優雅的發,在那一樹光彩照人的仙樹下,美的不食仙界煙火,她說,“他能對我怎麼個不利呢?我已非實體,而在梧桐棲鳳裡,任何法器都傷不了我,他能不能進來還是一回事呢,就算他有獨門秘術,闖了進來,我也不怕他,我怕的是……”
說到這,她明顯的停頓,似乎歎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