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天了。
沒有人會在等他了。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對那個女人產生了恨。
時間已經從冬轉春,但他卻是那麼的冷,四肢冰冷到連動都動不了,比那日被按進河水中時,還要更冷。
……
他沒有再回女人那,但他也不知道該去哪。
後來,他又轉去了那條河邊。
他看著那渾濁的河水發呆。
河水很急,河底的淤泥很深,深到人眼根本看不清。
聽說,有人陷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過。
不知不覺,他踏進了河水之中。
是一個從城門處就開始跟著他的士兵將他拉回了岸上。
那士兵有些嫌棄地看著他的樣子,然後將一個布包扔給了他。
“有人給你的。”
他好像這才被從河水之中拉出,看向了那個布包。
布包裡,是一本書,還有一封信。
或許是怕他認識的字還不夠多,信裡開頭的一句話,並不是什麼文縐縐的話語,隻是一番大白話。
——城門處等至午時未見君來,事有緊急先行一步。書中有些醫藥毒理和練功法子,可學著防身。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空開一段之後,那肆意輕狂的筆跡稍斂。
——有子落淤泥中,與烏瘴同生,與蓬垢同存。然脫水而出,香遠益清,亭亭淨植。謂之為蓮。
——願來日再見,可道一聲:君生如蓮,出淤泥,而不染矣。
……
後來,他的聲音像恩公曾經祝願的一樣,逐漸恢複。
他帶著那一封信,那一本書,跟著一個途徑瓊州的戲班子,離開了瓊州。
他其實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叫做出淤泥而不染,但他知道,隻要他活下去,就總有一日能明白。
總有一日,他生如蓮。
……
時間已經徹底從夏日走入秋日了。
軍營中,所有的士兵都已經準備好,隻等一聲令下,便啟程趕往邊境。
十日的光陰轉瞬即逝,唐今在和孟氏還有何氏道彆之後,就又去了一趟水芸院。
水芸院邊,滿塘的荷花都已衰敗,變作褐色殘荷存於水麵之上,想要再看到清香滿荷塘就隻能等明年了。
唐今走到床邊。
這麼多日了,床上的人依舊沒有要醒來的征兆。
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那麼,許是內心還在擔憂著什麼,不願醒來。
唐今看了他一會,半晌,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不知你現在能不能聽見……隻是,先前我曾說過的。隻要你願意信我,從今往後我便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不管,你究竟是誰。”
她說完這句話後,慢慢握著他的手合攏,讓那微涼的沒有意識的手指抓住了那根白玉簪。
她緩緩收回手,半晌,像是呢喃一般。
“若再不早些醒來,恐怕祖母就又要安排著我娶其他女子了……”
最後看了一會病床上渾然無覺的人後,她輕吸了口氣,轉身離去。
安安靜靜的房間裡,那清潤的白玉簪躺在因無力而逐漸張開的手掌裡,半晌,順著掌心緩緩滑落。
就在玉簪即將脫離手掌碎落之時,那原本無力的手驟然收緊,緊緊抓住了那根玉簪。
……
這次的行動總體偏向隱秘,所以出發之際並沒有百姓相送。
年輕的將士們穿著鎧甲坐在棕黑色的寶馬之上,難掩鋒芒。
說完簡單而又激動人心的話語,一聲號角吹響,以唐今為首,全軍出發。
在行出一段距離之後,她察覺到什麼,回頭看了一眼。
暗色的城牆之上,立著一道單薄的白色身影。
唐今看了會,半晌,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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