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府出來之後，莫羨之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轉道去了皇宮。
很快明欽帝趙衍就派了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出來，說是要召程若望和程立德夫婦入宮議事。
程立德有些驚訝。
嶽父正病著，陛下早上還特意派了太醫過來診治，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召他們入宮呢？
程若望卻是一副並不意外的模樣。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從容開口道：“走吧！”
程立德和田子黎滿心狐疑地跟在他的身後，三人一起入了宮。
趙衍和莫如是一起等在流年殿的門口，看見他們進來，兩人有些急切地迎了上來。
“立德，你放心，朕和皇後一定會善待懷葭，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莫如是也道：“你們放心，即便成親了懷葭也還是你們的女兒，她隨時都可以回去看望你們。”
程立德愣住。
這又是哪跟哪兒啊？
程若望朝趙衍拱了拱手，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平靜，“不知陛下可有召欽天監過來算一算良辰吉日？”
趙衍連忙點頭道：“當然有……程叔，咱們一起進殿敘話吧！”
連年少時的稱呼都搬出來了，可見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動。
聽到這裡，程立德也有些明白了，“爹，您是在說……懷葭的婚期？”
程若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來的路上沒有明說，是因為他心裡知道兒子舍不得懷葭。
可這畢竟是孩子的婚姻大事，一味回避終究不是辦法，既然立德下不
了這個決心，那他這個當祖父的就越俎代庖一次吧！
程立德的頭腦不笨，他見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很快就想起來之前在田家的時候，嶽父讓所有的兒孫離開，卻獨獨提出想要見父親和莫叔一麵。
可見他是心裡有事情想要跟二老商議。
至於商議的是什麼事情……其實仔細想想的話，也不是很難猜。
自懷葭回來之後，嶽父對她的疼愛就毫不遮掩，甚至超過了他那幾個嫡親的孫女。
他知道嶽父是心疼懷葭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想要儘量彌補她。
現在他老人家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若說他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那大概就是沒能親眼看著懷葭出嫁，沒有確定她在這浮沉的皇宮裡站穩腳跟吧？
田子黎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既為父親在病重的情況下還要為懷葭的未來思慮感到心酸，又擔心自己的夫婿乍然間接受不了這個消息。
越想越不放心，她忍不住扯了扯程立德的衣角，小聲喊了一聲，“立德……”
程立德低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飄過了許多遙遠而陳舊的回憶。
有女兒被棄後哭著詢問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也有女兒病得憔悴不堪，強笑著跟他說——我以後不結婚了，就陪著您一輩子好不好？
他從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抵觸女兒成親不止是因為舍不得她，更多的是因為他心裡恐懼她會重蹈覆轍。
若真的是那樣的話，
那他寧可將女兒一輩子留在自己的身邊，由他這個做父親的親自守護她。
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這是諱疾忌醫。
畢竟太子殿下不是秦時，就連懷葭，也跟當初那個遇事六神無主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獨立、堅強。
他相信就算真的倒黴再次遇到了那種事情，她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將所有的情緒都悶在自己的心裡，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他不應該因為心底的懼怕去阻止女兒追求屬於她的幸福。
想到這裡，程立德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不是說要進殿商議嗎？陛下……咱們一塊進去吧？”
他這句話出口，在場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趙衍一邊招呼他們往前走，一邊對著程立德笑道：“立德，你也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朕跟你的心情是一樣的，咱們這做父母的，要儘可能地為孩子們鋪平所有的道路，還要在一旁護著，看他們的路是不是走得順暢無阻……這樣即便有一天咱們離開了，也才能真正對他們放心啊！”
他雖坐著這天下至尊的位置，但他也是一個普通的老父親，對孩子的期冀與彆的父親也沒什麼不同。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像他一樣，有知心人相伴，有兒女繞膝，一生安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