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跟著祖父一路向程家祠堂的方向走過去。
她壓低聲音問程懷逢道:“哥,祠堂這樣的地方……不是不讓姑娘家進去嗎?”
即便到了幾千年後,有些宗族意識比較強的地方也是不準女兒進祠堂的,甚至連沒有兒子的男性也不允許進祠堂。
當然也有例外的。
她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新聞,有個姑娘特彆爭氣,她考了省狀元,村裡特地為她開祠堂慶祝,甚至破格將她的名字寫到了族譜裡。
當時看得她滿心不舒服。
對男人來說天經地義的事情,女人卻要花費十倍百倍的努力去爭取才能得到,這到底是惡心誰呢?
程懷逢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姑娘家不能進祠堂?咱們家從來沒有這個風俗,就連彆家也沒這個說法啊!不管是過年還是過節,兒子女兒都要一起給祖宗上香,就連外嫁女所生的子女也要記在族譜裡。”
隻不過再往下就不會記了,不然族譜再厚也不夠寫的。
蒼耳有些意外,“也就是說……像我回來了,不僅要上程家的族譜,還要上田家的族譜?”
程懷逢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要不然呢?你是程田兩家的血脈,自然要寫在兩家的族譜上了……我和懷遇也是一樣的。”
今天天沒亮他就去了隔壁外祖父家裡,目的就是告訴他老人家府裡的變動,另外告訴他,是時候將懷薇的名字從田家族譜上劃下來,再將懷葭的名字添上去了。
因為隻有這樣,才算是真正的各歸其位。
蒼耳覺得好生神奇。
這個地方,不像她想象得那樣封建保守嘛!
程立德和田子黎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們笑著問道:“是不是覺得……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上一些?”
他們剛有記憶的時候,也曾為這個時代某些比現代還要進步的觀念感到驚喜過。
當然,這裡也有許多不足和需要改進的地方。
隻能說“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要坦然接受他的好與不好。
蒼耳不住地點頭。
三人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到了祠堂門口,程若望也回了頭,他看著蒼耳開口道:“懷葭,我跟你外祖父說過了,等你給老祖宗上完了香,就算是認祖歸宗了,到時候讓他領著你舅舅舅母們過來一起吃頓飯,那樣咱家就算是團團圓圓的了。”
蒼耳點了點頭,她真心實意地開口道:“多謝祖父費心。”
她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但這是她第一次帶著“祖父”的稱呼說這句話。
程若望聽得心酸不已,他有些掩飾地開口道:“走吧!跟祖父一起進去吧!”
蒼耳應了一聲。
她跟著祖父一起進了祠堂,按照禮製一一上了香,然後親眼看著祖父拿出了族譜,上麵赫然寫著“程懷葭”三個字。
蒼耳摸索著這幾個字,心底一時間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滋味。
這一頁應該是臨時謄寫的,所以祖父旁邊隻有一行小字寫著“阮氏惠娘”,並沒有胡氏的名字。
就連祖父的名下也隻有父親一個人。
就仿佛,胡氏以及她所生的兒子程立誠,還有程立誠的幾個子女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程若望見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族譜上,他有些自嘲地開口問道:“是不是覺得祖父挺虛偽的?就像是甩泥巴一樣將自己身上的汙點全部丟掉了。”
他自己也知道,這其實是自欺欺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