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果核之王(八)_他與它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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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果核之王(八)(1 / 2)

他與它!

從底下上來之後,江眠站在實驗站的人群中心,試圖掩飾內心的局促不安。

“毋庸置疑,人魚是在學習,你們都聽見了,它糾正了飼育員的一個人稱,把‘你’替換成了‘我’。”

“六年前那條雌性個體怎麼說?我們圍著它做了上千萬字的文字記述、研究論文,又在它死後圍著那二十多天影像材料來回打轉,它可沒有體現過這一點!”

“那是江博士的項目,隻能說他太獨了,又獨又固執,素來不給我們這些老家夥一點機會。”

在若乾議論聲中聽到了關於養父的不善評價,江眠沒有立刻開口辯解,或是反擊,他已經學會了教訓。因此,他隻是控製著麵上的表情,緩緩吸進一口氣,順便用左手蓋住被人魚輕輕戳過的右手手背,那裡的肌膚還在持續不斷地發著熱,一點不曾消散。

法比安灰藍色的眼珠向下一瞥,將他的小動作儘收眼底。

“她——我是說六年前的雌性人魚,她被帶回研究所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江眠克製住不舒服的感覺,“即使是在……在做實驗的時候,也一樣。”

有人輕哼了一聲,“是啊,這對一頭嗓子完好,聲帶無損的牲口來說,可真是太奇怪了。”

法比安聳了聳肩,笑容和煦“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最重要的,永遠是眼下。”

他轉向江眠,笑容的弧度依然柔和“江先生,忽略你那些惡心的,足以讓正常人蒙羞的互動行為,我想,你當然可以教給實驗體人類的語言。”

他轉向其他人,斷言道“在我看來,它的價值不能隻局限在實驗室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肯定會需要一張路線圖、一個領航員,或者,一把開啟真正寶庫的鑰匙。你們怎麼說,先生們?”

江眠一動不動,惡毒的寒意瞬間衝遍全身,將他先前的喜悅全部化作了反胃的作嘔之情。

片刻的寂靜後,布朗博士歎了口氣,代表他身後的學者團,做出了饑腸轆轆的發言“我們還能怎麼說?一條人魚還是太小、太少了。之前采集的血液樣本就快用得一乾二淨,你得到集團的切割許可了嗎,法比安博士?”

德國人遺憾地搖了搖頭“很抱歉,布朗博士,你知道的,集團的執行官不日即將抵達,在那之前,我們還是要保證實驗體的完整程度。”

“虛偽!”學者滿臉厭惡地指責,繼而轉向江眠,“那麼,年輕人,你就這麼去做吧!教會實驗體說人話,在需要的時刻,我們必然得用到一些它的信息的。”

江眠的麵頰上泛著不自然的紅,也許有人會把他的表現誤讀為被委以重任的亢奮,但他自己知曉,那種感覺又來了——那種被強硬擠壓,被強行塑造,他一生都在與之抗爭的感覺,它又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江眠緩慢地握緊了右手,沒有抬頭,隻是低聲說“……我知道了。”

·

就這樣,除了飼育員、觀察員之外,江眠還擔任了拉珀斯的語言老師一職。

可在冷靜下來之後,江眠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很不對勁。

西格瑪集團的執行官當然不是第一次來視察研究所了,江平陽尚在的那些年,這個龐然大物的領導者們,就為雌性人魚的存在到訪了很多次,每一次,江平陽都把他關在公寓裡,或者讓他去做另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

這是一種保護,也是一個保險,江平陽了解他的養子,江眠同樣理解他的養父。

但是,距離拉珀斯的抓捕日已有將近十天了,那些大人物才姍姍來遲,“不日抵達”研究所……

說他們不重視,那是不可能的,江眠這輩子也忘不掉,上一條人魚是如何被榨取、被戕害、被摧殘,隻為從她身上得到足夠多的血與肉,用來研製所謂的“永生仙水”——傳說中能夠治愈重大疾病,甚至大幅度延長壽命的藥劑。

得益於人魚強大的自我愈合功能,不說集團高層,隻怕研究所裡有頭有臉的主任博士,都是人手一支永生仙水。江眠親眼所見,許多本該在重症監護室走完生命最後一程的精英學者,基本都奇跡般地再次出現在了研究所當中,並且逐漸在有關於人魚的事項上占據了一定的話語權,與江平陽分庭抗禮。

那麼,究竟是他們太重視了,重視到不願出一點差錯,還是實驗項目,或者集團內部出了點問題,以至他們不得不拖延來訪的日期?

在潛意識裡,江眠更願意相信後一種可能。

“專心、致誌。”拉珀斯嗅著空氣,慢吞吞地說。

他的神色漠然,眼中卻閃過不滿意的光,小人類的情緒又在激烈地變化,他獨處在自己的世界裡已經有一會了。他正恨著一些事物,這導致他皮膚上散發的氣味又燙又辣,刺激著人魚的感官;他同時悲痛著另一些事物,於是他的氣味又摻雜了許多沉鬱的涼意,宛如雨後的黃昏。

也許王庭的長者說得沒錯,人類都是沉浸在夢中的生靈。和人魚恰恰相反,人的思緒彌漫萬千,比他們的動作更加迅捷莫測,如此脆弱的軀殼,卻要承載如此複雜紛亂的精神,難怪他們總是無法滿足,一直悶悶不樂。

江眠瞬間回神,手中的筆記本一抖,“……抱歉!我隻是有點走神了。”

“你在想什麼?”人魚眯起眼睛,“你應該隻想著我。”

江眠驚訝地抬起眉毛,臉上有些發熱。哇、哇,這真是直白又大膽的……

他清了清嗓子,掩飾性地指正“你是說,我該專注於教學,是的,沒錯。”

拉珀斯幽幽地望著他,執拗地糾回來“專注於我。”

江眠“……行。”

也許是出於觀察的考慮,投食口的麵積擴大了不少,儘管它仍然無法容納人魚巨大的身軀通過,不過,拉珀斯已經可以把他的手臂搭在池邊了。

記得在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時,江眠把打開的筆記本遮在鼻梁的位置,偷偷地瞄了好幾眼——那罪惡的肘鰭,便如濕漉漉的薄紗,緊貼在厚實的肌肉線條上,真是叫人心猿意馬,要灌下幾大杯水來緩解口渴的壓力,嗯嗯……

……不對,現在不是亂想的時候。

青年擺弄著手裡的舊鋼筆,不自覺地摩挲著它漆色斑駁的筆蓋。在沉寂中,他忽然意識到,拉珀斯仍然在等待自己回答問題,也許人魚就是這樣緊追不舍的獵人,他拋出的任何一個錨,都要得到結結實實的回應。

江眠無端地緊張起來,他就像一個麵對隨堂檢測的小學生,慌忙去到腦海裡,緊急抓出了一個衝動的念頭,一個盤旋已久的困惑。

“那麼……拉珀斯?”

人魚盯著他。

“假如你允許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江眠磕磕絆絆,希望這次閒談可以在眾目睽睽的監視下順利通過,“當然,要是你不願意,你完全可以不用回答,並且請你原諒我的無禮……”

這隻是個社交方麵的小問題,克服它!江眠命令自己,他的腦袋亂糟糟的,吐出的話語卻連綿不斷,嘴唇似乎與身體分離了,直到音量越來越小,差不多變成了發顫的咕噥。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好奇,你知道,人魚和人的生理結構有如此之大的差異,就好比——我們行走在陸地上,你們卻可以在水下呼吸。你看,人魚的骨骼、肌肉比人類要複雜這麼多,體能和耐力也不可相提並論……”

江眠哽了一下,他說得越多,就愈發覺得自己有多麼莫名其妙,臨時拋出的想法又是多麼思慮不周。他的臉漲紅了,感到十足的懊惱。

為什麼你總是學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一到緊張的時候,就要大講特講一些囉嗦的蠢話?

最後,音量完全歸零,江眠慢慢閉上嘴,羞愧地看著拉珀斯,不敢與他深邃的金眸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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