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覺得不妥,”第一個聲音焦慮地說,“你知道的,按照說法,我們不該如此接近這座島嶼,你瞧,周圍都是警告的神息,刺得我身上直發寒。這可是那個……”
“那個偽神自我放逐的地方,世界遺忘的孤島,我知道。”第二個聲音正輕蔑地笑著,“你害怕懦夫嗎,伯希亞?祂把屬於我的新娘藏了這麼久,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
“我隻是欠你的情,羅希,我不想摻合你的婚姻。”名為伯希亞的神祇冷哼,“現在你的新娘手中有第二神代的神器,他拿著惡意刃,我也不好接近他,你覺得要怎麼辦?”
“還挺寵他的。但你完全不必靠近他,把他逼出來就好。”羅希愜意地說,“我隻要他出來。”
羅希!
他真的找上門來了,怎麼會?
雲池攥緊了匕首,一時間心亂如麻。
他旁邊那個又是誰,伯希亞……難道是夢神?他居然聯合了其他神來抓自己!
更重要的是,如果風暴之神在這裡,那西風神呢,薩迦把他留下,要是有什麼危險,西風難道不會來警告自己嗎?是不是西風也出事了?
他的心跳失了平衡,雲池的腦袋裡同樣亂糟糟的。現在想想,他最後悔的事,就是跑到了撒瑪爾城,不慎在羅希的祭司麵前暴露了那個印痕。當時就該讓那個祭司永遠都說不出話才對……
——不,這麼說的話,難道要殺人?我可是法治社會出來的,怎麼能下得了手!
——所以不下手的後果就是這樣,斬草不除根,讓彆的人……彆的神把家門給堵了。
兩種聲音在他心中交戰,羅希回答完那個問題,天空卻靜悄悄的,再沒有神明交談的隻言片語。雲池擔心他們發現正在偷聽的自己,思慮片刻,還是放開了手中的匕首,立刻斷開了與夢境的連接。
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因為稍微小睡了一會兒,精神勉強算是飽滿。按照薩迦的囑咐,他這時候就該下海了,聚集在周圍的海怪會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應該走了嗎?
但是按照羅希方才的說法,他就盼著雲池可以走出去,雲池畢竟隻是個人類,不了解神明力量的上限,他走到哪裡才算安全,走到哪裡又算不安全?
可若是留在怪屋裡,夢境的力量是無法依靠物理防護抵擋的,隻要雲池閉上眼睛,還需要依賴睡眠,那他就始終要被神明無止境地騷擾,就算下到海洋裡,難道就能擺脫了嗎?
這就是個無解的難題,眼下,雲池隻恨自己沒有騰雲駕霧的手段,可以撲上天去,狠狠攮那兩個玩意兒幾刀。
誰是你的新娘啊,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他坐在床邊,和小海獺對視了半天。
“不能坐以待斃。”雲池毅然決然地呼出一口氣,“我要是留在這,就是真的被困住了。因為我不能睡,不能躺下,還不能反擊……”
小海獺憂慮地望著他,顫抖著“嚶”了一聲。
“我們收拾東西,”雲池說,“往薩迦的神廟走。他們的手應該還伸不到那麼遠,真要抓,前天就把我抓走了。”
他將匕首插在腰間,戴著薩迦給他織的圍巾,帶上乾糧和水,把小海獺放在背包裡。望著衣帽間的諸多武器,雲池猶豫了一陣,還是帶上了一把輕便的小劍。
帶再多的武器,他也不曾受過專業的訓練,到時候萬一被搶走,那可就便宜了對麵的敵人了。
他們從怪屋的後門偷溜,一出去,雲池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就在昨夜,島嶼的四麵還被濃霧覆蓋著,可這陣子,霧氣已然稀薄了太多。周遭的天空布滿流連打鬨的風靈,它們團住固執而不肯散去的霧氣,猶如白蟻噬堤,正在把霧障一層一層、一點一點地撕光。
“我靠……”雲池正目瞪口呆,一片巨大的陰影乍然從他頭頂掠過,雲池急忙蹲身躲避,等到那東西飛遠了,他才敢抬頭遠眺。
那是一隻巨大的青黑色蒼鷹,雙翼展開足有六米,它乘著呼嘯的大風,高高在上地梭巡天空。在它周圍,還有七八隻同它一般大小的蒼鷹,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下方。
——薩迦和他說過的,這就是羅希的風鷹,曾經被風暴之神的人祭們放出天空,用以伏擊雲池的白船,差點讓他死在海上。
冰海無邊無際,當中浮動著一座孤獨無依的島嶼。此刻在雲池眼中,這座島就像一隻受傷的巨獸,它散發出的血腥味引來了大大小小的追擊者,鯨吞蠶食,誓要將它瓜分乾淨。
真該死啊……海島底下的海怪呢,難道它們也在睡夢中難以自拔了嗎?
從沒有哪一刻,可以讓讓雲池像現在這樣,清晰明了地感受到神明與人類的差距。
我現在要怎麼辦?
雲池的腦袋一片空白。
是在家裡強行煎熬著等待薩迦,還是衝破封鎖,跳進深海,跳進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