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法爾刻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這個時候,哪怕餘夢洲想要法爾刻的命,想讓地獄的君主把自己的頭顱砍下來,放在金盤上呈給他,法爾刻都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好,”法爾刻胡亂應答,“好。”
“好吧?我也覺得好,”餘夢洲悄聲笑道,“對了,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說,我是怎麼回來的?哈哈,這事說來也好笑……”
他再講些什麼,法爾刻已經全然聽不分明了。他隻知道,失而複得的愛侶正對他做出最熱烈、最直接的求歡明示,他們第一次的結合,應當是充滿愛和情|欲的見證,一份相擁終生的靈魂契約。
餘夢洲會完全毀了他,而他也會摧毀他的人類——以無比緩慢的,直到人類哭喊到神誌模糊,再也受不了為止的方式。
地獄的君主以捕食者的姿態仰起頭,他的蛇尾纏連遊弋,倘若擁有腦袋,那它們此刻必然亢奮地齊聲嘶響,將因渴望而分泌的毒涎,滴流的遍地都是。
“……然後,我就醒啦,再之後嘛,我就看到了編織者……”
他的話還未說完,法爾刻也正蓄勢待發,寢宮的大門轟隆一聲巨響,一匹痛哭流涕的人馬伸長腦袋,大喊“人、人類!”
哦哦,這熟悉的小結巴口音!
餘夢洲又驚又喜,他自然而然地放下了按在犄角上的手臂,笑道“災變,你……你真是大變樣啦!”
這倒是實話,擁有人身之後,完全看不出災變是匹原本靦腆,容易害羞的魔馬,比起其餘的人馬——比如麵容深邃的法爾刻,他的五官輪廓稍淺,更接近東方人的特征。加上黑發和琥珀色的眼瞳,瞧著居然清俊得要命。
法爾刻“……”
災變“……”
災變一眼就看到人類從首領犄角上放下來的手,還沒從人類回歸的狂喜中回過神來,他就感覺自己迎麵受了一擊重錘。
法爾刻的眼神已經像要吃人……吃人馬了。
“那什麼,我不、不是災變。”災變咽了咽喉嚨,說,“我、我是軍鋒,我就試、試一下變形術,哈哈,沒想到把你騙、騙過去了……”
餘夢洲“?”
“我還有事,我、我先走了,”災變趕緊說,“你們先、先聊啊。”
災變的腦袋又收回去了。
法爾刻後知後覺地看向他的人類,他們相互對視,沉默許久,法爾刻才勉力轉動生鏽的思緒,一點一滴地回想起他以前曾經對人類胡扯的話……
……媽的。
“我讓高耳把離開的成員都帶過來了,”餘夢洲深吸一口氣,“要是你不介意,我們就先從解決族群的分裂開始……法爾刻?”
他打斷了人馬呆愣愣的眼神,啊哦,他蹙著眉毛,看上去還是很傷心的樣子。
餘夢洲伸手摟住他的腰,露出一個柔軟的安慰笑容。
“嘿,沒事的,你總要麵對,他們是家人。”
法爾刻耷拉著耳朵,馬上選擇回抱。他的回抱可不是一摟就能完事,他整個把餘夢洲放在胸前,用嘴唇挨著他的發頂。
“那麼……”他垂頭喪氣地說,“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就是你想當我的主人嗎?”
“呃,什麼主人?”餘夢洲慌張地問,“你聽成主人了嗎?我隻是說要當你的騎手啦。”
好吧,不光求歡的儀式沒了,現在連主人也不願意當……
法爾刻悶悶地說“我會去見我的族群,全部的。”
餘夢洲擠在他的胸前,雖然感覺貼太近了,但想到法爾刻的情況,便覺得這也正常“嗯嗯,好啊。”
“我會處理魔域的爛攤子,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去人間。”
“當然!你們想什麼時候走都行,反正我就在這裡。”
“還有……”法爾刻不情願地放鬆手臂,直視他的眼睛。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
餘夢洲愣了一下。
“家人吧……”他思忖,“說是最好的朋友也行!總之,就像輝天使說的,對你們而言,愛是很模糊的概念,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特地去區分。”
還有個理由他沒說,相比言語和行動都十分坦然,敢於站在世界中心大喊愛的惡魔,餘夢洲的出身環境,就決定了他是一個行動上的巨人,言語上的矮子。自從打算跟魔馬們一起生活之後,他也決心要適應這種社交方式,因此無論法爾刻說什麼,他都一概表示讚同和理解。
法爾刻沉默半晌,低聲說“我剛才稱呼你為心愛之人,你聽見了。”
“雖然感覺怪怪的……”餘夢洲也很費解,“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
……你明白才有鬼了。
法爾刻和他對視良久,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好,輝天使,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