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烏托邦(十一)_他與它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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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烏托邦(十一)(2 / 2)

不知道他死機了多長時間,顧星橋口乾舌燥,舉著一朵花,從花田裡跋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天淵又在呆呆地愣神,隻剩下眼珠子,仍然無意識地跟隨著自己移動。

“喂,”他喊了一聲,“你在乾什麼呢?”

天淵的眼睛閃了閃,視線重新聚焦在顧星橋身上。

“我在想一件事。”他平平地說。

“是嗎,”顧星橋隨口道,拿起代步車上的水杯,“想什麼。”

“我愛你。”天淵說。

登時,顧星橋將一口水狂噴出去,霧珠朦朧,在人造的日光下,架起了一道歡樂的彩虹橋。

他一邊咳嗽,一邊倉促地擦著下巴。

“……什、什麼?!”

天淵的聲音不大也不小,語調不高也不低,他朝向顧星橋,就像在說“今天的晚餐是蛋炒飯”一樣,重述道“我愛你。如果你沒聽清,我可以一直說到你聽清為止;如果你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可以逐字解釋給……”

“等等等,不用了!”看著他,顧星橋近乎驚恐地喘著氣。

他一直覺得,他的人生就是一個摔在地上的玻璃雕像,從出生後,到被西塞爾背刺前,那些裂紋修修補補,好歹還能勉強撐下去;等到了背叛後,這個雕像就徹底被摔得粉碎,摔得稀爛。當他以為這一生再也起不了什麼風浪的時候……

眼前的人工智障把玻璃渣子捧起來,樂嗬嗬地放到了液壓機下頭。

“……你是認真的嗎?”顧星橋的聲線都變了,“還是說,你隻是在練習‘如何開不怎麼好笑但是很毛骨悚然的玩笑’?”

“我沒有練習‘開不怎麼好笑但是很毛骨悚然的玩笑’。”天淵說,“我隻陳述事實,我以為你知道這一點。”

顧星橋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抬頭看天,但是天不能給他答案,天上隻有一個小小的太陽,還是這個人工智障手搓的。

“為什麼,我不明白,我……”顧星橋難得語塞,“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告訴我?!”

天淵不明所以地說“因為這是事實。”

顧星橋張口結舌“然後呢?你是指望我有什麼回應嗎?”

天淵不解地偏頭“我隻是告訴你。”

縱然猛地被一個雷正麵劈中,顧星橋喘氣如牛地慌了半天,還是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低聲說“不,這太可笑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愛是什麼東西……”

“我知道,”他的音量再小,天淵也能聽見,“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個屁,”顧星橋把空水杯扔回車上,“你連情緒的種類都沒認全,就想著……”

“我看到你,肚子裡就像有蝴蝶在飛。”天淵說,“我愛你。”

顧星橋猝不及防,又被一記直球打在臉上。

……媽的,他狼狽地想,還跟我玩起浪漫來了。

“我不要求你的回應,因為這種情緒的波動,對我來說也是陌生的體驗。”天淵平靜地說,“但是,假如你能夠接受我的感情,我會非常開心。”

你用那張冷得跟液氮一樣的臉,說什麼非常開心呢……

顧星橋深深地呼吸,他背過去,思考了很長時間。

我早該想到的,他想,他說他對我隻講真話,問題就是,哪來那麼多好聽的真話啊?他不會誇著誇著,就把自己也給繞進去了吧?

“我——”他轉過身,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看到天淵的眼睛失控地睜大了一下。

戰艦化身的期待一覽無遺,麵對不熟悉的“喜歡”,即便是機械集群的意識體,仍然無法完好地掌控自身的反應。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顧星橋說。

頓了半晌,他又被安靜到窒息的空氣逼著補了一句“抱歉。”

天淵眼中的數據流於虛無間爍滅不休,他輕聲問“我想征求你的原因。”

顧星橋沉吟片刻,低聲說“好,你要原因,那我告訴你。”

“我一直認為,世上最大的不平等,來源於死亡的不平等。你知道,就是……底層的命賤如塵土,我見過很多人,需要用心肝脾臟,乃至需要用時間,去兌換第二天的食水;但是最頂層的權貴,命似黃金,他們吸收著這些人的生命和壽數,想死都死不掉。”

“所以,當我看到你可以操縱生死,喚醒一個短時間內尋求終結的人,我就清楚了,在你眼裡,我,還有和我一樣的種群,一定是不值一提的螻蟻。你對我的定義,也一定是一件可以隨心所欲塑造,隨心所欲命令的財物。”

他搖著頭“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比天上和地下的差距還要大。我孤身一人,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填平這個天坑,你的喜愛,究竟是出於對珍視事物的喜愛,還是把我看作同類的喜愛……我分不出,也不想分。”

“就讓我們保持合作者的關係吧,”顧星橋說,“簡單清爽,對我們都有好處。”

第一次,天淵的臉上出現了近乎倉皇的神情。

“可你是我見過最明亮,最美麗的靈魂……”

“那你的設計師呢?”顧星橋反問,“能夠使你誕生,他們跟展現了神跡的人沒什麼兩樣。可是你仍然看不起他們,覺得自己要比你的創作者更加優越。我自認無法與他們比肩。話說回來,你對我的喜歡,是不是也有寂寞的原因?”

過去,天淵會為他的理智感到目眩神迷,可是此時此刻,麵對顧星橋的剖析,他隻覺得惶惶不安。

“我是天淵,我的學習能力不容小覷,”天淵保持著鎮定的表象,實際上,他的氣息開始紊亂,核心模塊的顫動同時開始失去控製,“難道你不能給我成長的機會嗎?”

“……彆說了。”顧星橋低下頭,“打住吧,好嗎?再說下去,也隻能是一團亂麻。”

天淵默默地閉上了嘴唇,他想向前走,跟在青年身後,然而外骨骼卻不知所措地點岔了位置,使他的身體不穩地顛簸了一下。

回程的路上,他們保持寂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

顧星橋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沒有出去,天淵也沒有進來。這幾天,他中斷了訓練室的課程,隻是待在房間中傻坐。天淵照舊給他送來一日三餐,顧星橋吃著,總有點食不下咽的意思。

是我那天說得重了嗎?

他在心中反省,可是,如果不把話說開,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會變得糾纏不清、黏黏糊糊,就像一團和多了水的稀麵……就像過去的他和西塞爾。

顧星橋無法忍受這一點,因為不平等而衍生出來的畸形關係,他已經受夠了,不想再受一次。

那麼,什麼時候才能和天淵和解如初?

他心裡清楚,隻要他在這裡喊一聲天淵的名字,戰艦的化身便會立刻出現在他的房間裡;同樣的,隻要天淵對他開口說話,他亦會馬上跟他坦白自己這些天的心路。

萬事俱備,隻差破冰的第一聲。可是,天淵不開口,顧星橋就不吭聲;顧星橋保持沉默,天淵也像隱身了一樣安靜。

這時,房門打開了,顧星橋放下手裡的閱讀器,看向餐車。

肉排、番茄湯、水果和甜點一應俱全,除了這些以外,上麵還有……

顧星橋眉頭微皺。

除了這些,上麵還有兩張合起來的紙。

不管食物,顧星橋先拿起那兩張紙,展開。

“我是天淵,見信如晤……”

顧星橋一下閉上了嘴。

這居然是一封信。

他開玩笑嗎,這都什麼年代了,寫信?

想是這麼想,可這畢竟是這幾天來罕有的交流。他乾脆地展開信紙,一句一行地看了下去。

“……在這114個小時的間隙中,我思考了很多事,關於你對我的評價,關於你對不公正的看法。我必須承認,你說的有部分切實,另一部分卻帶有偏見,即便出於我對你的愛慕,和誇讚的必要程序,我也必須直言相告。”

天淵的字跡,就跟他的存在一樣,冰冷而鋒芒外露,每個字符都猶如印刷,規整得不可思議。

“……對不起,我需要對你表示誠摯的,深深的歉意。如你所言,我並未尊重你的生命,也不曾尊重你對死亡的選擇。在你之前,我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建造被我稱作‘迷宮’的地牢,我對關乎折磨的區域,耗時如此之長,所費力氣如此之大,我從未意識到,這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扭曲——我確實寂寞,寂寞跟隨了我一千四百多年的時光,即便是我,也無法在它當中保持始終如一的清醒。”

顧星橋接著往下看。

“當然,這聽起來就像是一種迫不得已的狡辯……再次對你表示歉意。說回你。”

“你是我無法看透的人類,我對你,要麼心領神會,要麼得用長篇大論,來笨拙地描述你最微不足道的邊角。我想,你既然喜愛起源星球的文明,那麼,我就用一首詩歌,來形容我此時對你的意誌有何認知

——本國既沒有自由可爭取,那就去為鄰國的自由戰鬥。去關心希臘、羅馬的榮耀,為這番事業斷頭。為人類奮戰是遊俠騎士之義,報答常同樣高貴;那就為自由而戰吧!無論何時,飲彈,絞死,或受封。”

“你的光彩,就使你成為了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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