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橋說“好像隻是一眨眼,它就能自己下地跑跳了……”
“不是一眨眼,”天淵說,“兩周過去了,它當然可以遵照自己的意願行動。”
顧星橋和天淵並排行走在生物圈裡,盯著毛豆在林間四處亂鑽,泥巴把四隻小腳爪塗得黑黑。
這些天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顧星橋總覺得,他的生活過於……過於順心了。
這不是說,他之前在戰艦上的生活就不順心了。天淵對他的感情一如既往,不曾改變——甚至固執到了令人有些困擾的程度。他還是執意對顧星橋施行誇讚為主,坦誠為輔的交流方式,日常生活中,也極儘他所能地貼合顧星橋的心意。
問題就出在這裡。
天淵委實太能貼了。
起初,顧星橋敏感地察覺到,戰艦上的餐食,開始更加符合自己的喜好。
他熱衷的菜式偏向酸甜、香辣的口味,天淵便複刻了許多古老的菜譜。鬆鼠桂魚和糖醋裡脊是餐桌上時不時出現的驚喜,從鮮辣多汁的豐厚肉排,到滋滋作響的鐵板豆腐,全部是戰艦化身信手拈來的菜式。
除此之外,天淵還鑽研出了十幾中失傳醬汁的配方,旨在“重現起源星的夜市傳統”。再怎麼嚴於律己,顧星橋仍然是紅塵中的俗世人,幾次宵夜,都差點把盤子都吞下去,姿態不可謂不狼狽。
在這中堪稱可怕的美食攻勢下,他不得不嚴格把持控自身的體脂率,才不至於讓自己失控地變胖。
除了口腹之欲之外,天淵送他的禮物也像是專門比照著癢處送的。
那些理應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古籍孤本,關乎先賢與哲人的遺作,一冊接著一冊,一本挨著一本,全都完好無損,以每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顧星橋門外的禮物籃裡。高度遠離地麵,遠離毛豆旺盛好奇心的荼毒。
顧星橋曾經嘗試著拒絕這些過於貴重的禮物,然而天淵看著他,直說你不要,那它們對我來說就毫無價值的廢物,隻能在收藏室等待自身的腐朽。
因此,除了收,他再沒有什麼彆的辦法。
看書看乏了?那也沒關係。
顧星橋以前喜歡,但是早已停產的一款全息戰棋,天淵也能為他找來,並且再重新編程改良,衍生出許多嶄新的背景和規則。
過去,隻有西塞爾能在這個遊戲裡跟上他,現在對手換成天淵,他需要絞儘腦汁、用竭心機,方能占據那麼一點先機。必須承認,這同時為顧星橋帶去了難言莫測的,可供挖掘的樂趣。
至於其餘方麵……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房間添了許多令人心曠神怡的藍色和米色係裝潢。奶油色的長毛地毯覆蓋了毛豆的活動範圍,全息視窗亦像漸變的海浪一樣,疊著柔軟的冰藍色幕簾。銀白的、充滿秩序感的室內線條,正逐漸被他鐘情的顏色所取代。
他的日常衣物也增加了許多普通舒適的樣式。在顧星橋不占用訓練室的日子裡,他習慣穿著一件袖口略有磨邊的淺藍色睡衣,一條束口長褲,和一雙淺灰色的拖鞋,轉來轉去地遛毛豆,或者就和天淵共處一室,在他的書房中消磨時光……
以毛豆為契機,和天淵的互動慢慢占據了他全部的空暇。
又一日的清晨,顧星橋被哼哼唧唧的毛豆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天花板呈現出磨砂的,毛茸茸的淺米色。軟軟的床榻和厚厚的毛毯就像一個使人感到安全的大繭,妥帖地包裹著他,床頭櫃上的書本觸手可及。而毛豆,濕漉漉的狗鼻子已經焦急地頂著他的指頭了。
天淵輕輕敲開房門,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低聲問“你先睡,我去遛狗?”
顧星橋閉上眼睛,含混地哼了一聲,天淵便伸手抱走了黏人小狗,讓他再睡一個難得的回籠覺。
天淵和毛豆離開後,顧星橋困惑地睜開了眼睛。
有什麼潛移默化的,異常的事情正在發生。他在戰場上磨練出的直覺告訴自己。
……但是,異常在哪裡?
顧星橋困倦地穿著他當前最喜歡的睡衣,蜷縮在溫暖柔軟的床褥間。全息視窗定時亮起,為一日的清晨演繹早間新聞,彙報今日恒定的氣溫與濕度。
既然他要睡回籠覺,窗簾便忠實地執行了它的職責,將那些變幻的光影儘數擋在了外側。
抵擋不住沉重的眼皮,青年兀自酣眠,儘職儘責地播報完畢之後,全息的幻光旋即放出末尾的結束動畫——一隻足肢鋒長的蜘蛛,拉動著無形透明,而又無孔不入的蛛網,滑稽且擬人化地朝觀眾的方位鞠了一躬,接著便爬下蔓延的絲絨蛛網,悄悄隱沒在暗處的陰影當中。
……但是,到底異常在哪裡?
顧星橋半睡半醒地思索著。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了——(有氣無力
這個月真是遭了大罪了!現在多少恢複了一些,但還是不能久坐,畢竟肚子上挨了一刀……我儘量日更吧,勞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