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烏托邦(二十四)_他與它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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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烏托邦(二十四)(2 / 2)

停頓了一下,天淵再次開口“所以,這說明你不願意繼續再和他糾纏。”

不知為何,顧星橋居然可以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一種愉快的輕鬆。

“嗯……?”顧星橋遲疑片刻,“算是吧。我砍斷他的兩條胳膊,讓他知道我還活著,並且他再也不能影響到我,這就夠了。剩下的,就是要怎麼處理酒神星的事。”

天淵發出咕噥的小聲音,直率道“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你又在高興什麼。

顧星橋搖搖頭,羊皮紙的質地柔韌,不會團起來揉皺,撕毀它也要花大力氣。他遲疑一下,還是卷起來,放到了一邊。

·

當我看著你,波洛赫,我的嘴唇

發不出聲音,

我的舌頭凝固,一陣溫暖的火

突然間從我的皮膚上麵溜過,

我的眼睛看不見東西,我的耳朵

被噪聲填塞,

我渾身流汗,全身都在顫栗,

我變得蒼白,比草葉還要無力,

好像我幾乎就要斷了呼吸,

在垂死之際。

情詩的口吻已經愈來愈強烈,像一個溺湖的人全力咳吐會令肺部灼燒劇痛的殘水,透過它,幾乎能使人在字裡行間的筆劃裡,幻視到無處不在的癡迷眼神、亂熱氣息。

顧星橋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的戰爭,除了消極頑抗,他竟想不出第二個應對的方法。

毛豆叼著磨牙棒,從斜坡下橫衝直闖地跑上來,樂不可支地把濕乎乎的磨牙棒往家長的拖鞋上一扔,想讓人類和它玩“你丟我撿”的遊戲。

顧星橋的思緒被猝然打斷,他低頭擼狗,狗也哼哧哈哧,試圖轉著圈地咬他的手。昨天晚上,戰艦上出了點不安分的動靜,顧星橋半夜都被突然的巨響驚醒,打雷地震一樣的動靜,毛豆倒是睡得死沉,耳朵都沒甩一下。

天淵緊隨其後,專注地、深深地看著他。

“你來了?”顧星橋問,現在他養成了習慣,絕口不提情詩的事,就當自己沒收到,也沒看到,冷處理,“昨天晚上出什麼事了?”

對他一向有問必答的天淵,居然沒有立刻吭聲,好一會,才邀功一樣地說“跟我來吧,我想給你看點東西。”

顧星橋不明所以,領著狗,他們很快到了平時放毛豆撒歡的生態圈樹林。狗一見到熟悉的地盤,馬上亢奮地在人懷裡激烈扭動,顧星橋隻好把它放下去,任由它四處撒歡地亂竄。

其實幾大生態圈內部,不乏一些極具危險性的動植物,但毛·顧星橋專屬·胖狗·豆,身為天淵親手從基因室抱出的活物,又與顧星橋同吃同住同睡,實則在戰艦上有著皇長子一樣的尊貴地位,享生態圈霸主津貼,擁有天淵給洗腳、天淵給做狗糧、天淵給擦眼角擦口水、天淵幫忙帶著遛彎等高貴特權。因此,這裡沒什麼可以威脅到小金毛的存在。

顧星橋乘著代步車,天淵用外骨骼如履平地的飛速前進。

“你剛才問我,昨天晚上出了什麼事。”天淵開口道。

顧星橋道“聲音挺大的,我本來想去看看,後來又聽你說沒什麼問題。”

天淵斟酌一下,才輕聲說“是這樣的,按照你的說法,我已經儘力貼合人類的生理構造。你呼吸,所以我也呼吸;你心跳,所以我也心跳,你的血液在全身流淌,所以我的仿生血管裡也循環著紅色不透明的液體。疾病、傷痛、窘困、時運不濟……負麵狀況所帶來的缺損不足,我也在模擬倉中儘可能地體會過。”

戰艦化身的語氣平淡。

“但很可惜,正如你們早已提出過的觀點——人的思想多是依從著他們的動機,人的言語多是依從著他們的學問和經曆,人的行為,則追隨著他們平日的習慣。而我的動機、學問、經曆、習慣,無論生理上再怎麼趨近,還是沒有一樣能與人類相匹配。”

顧星橋眉心微皺,思忖道“我的初衷是……”

“你的初衷是為了讓我產生共情的心理,”天淵說,“但是很遺憾,在那些貫穿一生的挫折和磨難裡,我跟一個局外者沒有區彆,我經曆得越多,就越感到人類的短視和缺陷。”

顧星橋捏了捏鼻梁,知道觀點的轉變不能急於一時,他問“那麼……你說的和昨天晚上的響聲有什麼關係?”

“——我毀滅了模擬室。”天淵回答,“最後一次,我提高了數據核心的承受閾值,根據係統運算的結果,讓它們為我模擬了一條可能發生的時間線。”

“是什麼?”顧星橋關切地問。

天淵蒼白的薄唇動了動,他低低地說“它們為我模擬了……你。”

“我?”

“如果你沒有遇到我,而是被人類帝國的追兵抓住,押回囚牢,再然後,最壞的發展可以變成什麼模樣。”天淵說。

“目標確實達成了,我的情緒終於產生了劇烈的波動,但那也不是關於共情的憐憫,我隻有最大限度的怒火,以及隨之誕生的惡毒。”

“抱歉,”智能生命說,“昨天晚上吵著你了。”

顧星橋含糊地“嗯”了一聲,也不自找不快,去問他具體看到什麼了。

“算了,這個也不用急於一時,”他歎了口氣,“你要帶我去哪?”

天淵微微一笑,並不立刻回答。代步車平滑向前,在林中疾馳,顧星橋漸漸可以聽到波蕩粼粼的聲響,聞到從風中傳來的,混合著草葉清香的潮濕水汽。

他看到了一片湖。

日光盛大,湖畔荻花瑟瑟,似雪茫茫,綠葉白穗映著一麵燦爛如鏡的青水,就像進了畫中。湖岸邊上,還立著一棟藍瓦白牆的獨棟房子。

“給你住。”天淵說,“湖是原本廢棄的生態圈項目,但是以人類的審美看,它的風景很好,建一個湖景房,還是不錯的選擇。”

顧星橋“……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它送給我?”

天淵平和地點點頭“你願意收下,我就把它送給你;你不願意收下,那我就不送,隻是允許你住在裡麵。”

顧星橋“……”

“去看看吧,”天淵輕輕牽住他的手腕,“你會喜歡的。”

顧星橋的手臂微顫。這段時日,天淵表現得非常有禮貌,很少直接觸碰他的身體。此刻被他牽著,顧星橋明顯察覺到,天淵的皮膚並不冰冷,也不十分滾熱,他的體溫與自己的體溫完全貼合,幾乎能使人生出一種詭異的融合感。

顧星橋本來想杠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喜歡,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這麼多天的經曆,使他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質疑人工智能在精算人心方麵的能力,畢竟,天淵送給他的所有禮物,他都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不喜歡。

……不出意料,這棟小房子果然完全滿足了他所有的夢想。

莫蘭迪色係的裝潢,極簡風格的家具,但是沙發、床鋪和地毯的邊緣都毛乎乎的,顯示出長居之後,被住戶打磨久了的柔軟感覺。全息設備不需要太多,隻在氣溫、光線和濕度調節表上閃爍著幻藍色的光,窗台上有茂盛好養活的盆栽,毛豆的狗窩就在人的床邊——反正顧星橋不嫌棄金毛的味道大,他很喜歡給狗清理耳朵,在狗的腮幫子上親來親去。

最重要的是,臥室開著全扇的落地窗,正對一望無際的湖麵。湖岸如堆白雪,不知到底是三季繁盛的荻花,還是湖水在日光下的反射。

“人工恒星的光照,就是從這個方向升起來的,”天淵像一個心態平穩的售房員,不疾不徐地描述著房子的好處,“換句話說,隻要你想,就能看見日出。”

顧星橋的嘴唇張了張,他轉過頭,糾結地說“我不能違心說它不好,不符合我的喜好,但是為什麼?你為什麼突然要送我這個?”

天淵雪銀色的長發微微拂動,他人性化地一偏頭“這個麼……”

在他身後的牆上,懸掛著一副朝霞初升,燦光滿海的油畫,顧星橋的目光自然地後移,在上麵停頓了一下。

假如到了清晨日出的時分,這副油畫就能與人造恒星的光輝遙相呼應,倒是挺有意思……

顧星橋的表情驀地一凝,顯露出怔忡的神采來。

回憶猶如一節跨越太久的動車,頃刻間衝進他的腦海,在眼前炸了一地巨細無遺的煙花。

——那真的是許多年前的晚上了,帝國前線的戰場,他們剛剛完成了一次針對斯波克斯星球的突襲,這顆星球蘊含大量優質的能源物質,但是覆蓋麵積近乎80的粘土沼澤,令戰線推進得異常艱難,作戰部隊也損失慘重。

顧星橋作為領隊,和當時擔任副手的西塞爾合力搗毀了斯波克斯軍隊的一處補給據點,與明笙帶領的機動小隊會師,總算得到了半晚修整的時間。

所有人的麵目幾乎都看不清了,渾身血泥交加,連作戰服的空隙都填滿了腥腐的泥漿。氣候悶熱、空氣含毒,除了盯著人亂飛的蠅蠓之外,還有大量致命的異蟲在腳下蟄伏。事後回想起來,即便以顧星橋多年征戰的資曆來看,這顆星球的環境,也算數一數二的艱難了。

明笙煩躁地擦了把臟汗和血泥,她麵上的疤是小時候的舊傷了,沒有條件徹底去除,眼下暴露在這麼惡劣的環境裡,與帶毒的空氣以及汙血泥濘直接接觸,激得她半張臉平整,另半張臉不自覺抽搐。

“等到戰爭結束,我真要卸甲歸田不可。”她喃喃地說,“這麼多年,我算是受夠了……”

顧星橋笑了,他心裡清楚,明笙的話不過是給自己找個盼頭,戰爭哪裡有結束的時候?能不能在這顆星球上活下去,都是未知數。

但他並不戳穿,接話問“你想歸到哪裡?”

他一開口,就能嘗到泥水那股令人作嘔的苦鹹味,順著唇紋直滲到舌尖。每個人皆是如此,擦也沒用。

“……誰知道,”明笙沒好氣地說,“等攢夠了軍功,隨便選個度假行星當總督也就完了。到時候吃喝嫖賭混完一生,再打仗就算我皮癢犯賤!”

所有人都低低地哄笑起來,礙於明笙的悍勇,除了顧星橋,沒人敢打趣她。

西塞爾點點頭,即便在這麼糟糕的時候,他的藍眼睛仍舊熠熠生輝,閃亮得像另一個世界的造物。

後來顧星橋才知道,那確實是另一個世界的造物——為了塑造更優越的形象,西塞爾的虹膜和晶狀體,全是用特製的材料換過一遍的。

“以你的實力,當個行星總督肯定不難。”西塞爾說,又轉向顧星橋,“你呢,星橋?等打完了仗,你想做什麼?”

顧星橋認真地想了想。

“回酒神星,”他回答,“當然,到時候我肯定不能對家鄉撒手不管,但在雜事都結束之後,我想在海邊蓋一棟房子。”

“海邊,”明笙嫌棄地複述,“真俗氣,你好俗啊顧星橋。”

“嗯,算了,不要海邊了。”顧星橋不理她,“海水是鹹的,還是選在湖邊吧。蓋個房子,對著能看到日出的地方,這樣每天早上起床,心情應該都會不錯。”

西塞爾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明笙又損地來挑刺“這是什麼沒誌氣的願望,你高低整點好的行不行,聽著怎麼跟被流放了一樣?”

顧星橋繼續不理她“然後再在日出對麵的牆上,掛一副同樣是日出的畫,感覺裡外都亮堂堂的,就很不錯了。”

再後來,因為沒人睡得著,有了三個領隊起頭,大家全嘰裡呱啦地說起自己的願望和幻想,諸多天馬行空,甚至可以說是放肆的願景裡,顧星橋的陳述,居然是最樸實無華,也最無趣的一個。

四個月後,針對斯波克斯星球的征戰結束了,有很多人永遠沉沒在了那裡的沼澤中,再也不能往自己的目標前進一步。顧星橋帶著新增的傷痕與功勳,重回帝國的中央星球,而那一夜的暢想和長談,不過是無數血火橫流的歲月裡,一星閃著微光的細小碎片。

在湖邊蓋一棟正對日出的房子,再掛一副正對日出的畫——

“……也許是心血來潮,”天淵繼續開口,“一個突然加入進程,並且優先級列位前茅的項目,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心血來潮了吧。”

——他是怎麼知道的?

巧合?

不,這數個月來的巧合實在太多了,他喜歡的口味、偏好的顏色、青睞的穿衣風格、鐘情的禮物,以及毛豆、冷門的詩作……林林總總,實在難以詳述。

傳說中,仙境可以滿足人全部的心願與狂想,但是麵對天淵,連仙境也要自愧不如,因為就連顧星橋沒想到的,天淵都替他想到了、做好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一切的?他是怎麼才能知道這一切的?

難道他看了我的記憶……不,第一次見麵時,天淵看到的東西就有限,他後來也跟我坦白過,除了那一次,他再沒有看過了。縱然他有一千個一萬個缺點,可他說了沒做,就是真的沒做。

那他……不,這種事必定無法用數據精算,他沒看我的,那他看了誰的?

顧星橋回憶起在在中央星的時候,他坐在街邊,身心瀕臨崩潰,那隻蜘蛛卻驀地變成了天淵的體型,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蜘蛛的外形隻是偽裝,它能做到的事,遠不止聽和看?

再加上自己參加宴會時,天淵說要出去走走……戰艦化身的生命長度跨越半個光輝時代,難道他真的對現有的,據他所說,是貧瘠的人類世界感興趣?抑或說,他不過是以此為借口,去做了一件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呢?

西塞爾。

“我向你保證,西塞爾必然會保持身軀和心理都完好無損的狀態,站在你麵前。”

現在細思一下,天淵隻是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講,他並沒有挑明不對西塞爾動手!以他掌控的力量,就算真的宰了一個人,再將他複活後抹除記憶,又是什麼難事?

他很有可能利用了宴會的空隙,動身找到西塞爾。這樣,天淵完全可以從人類的皇帝那裡,儘情了解到他所需要的一切,隻要西塞爾不死不殘,失去關於天淵的記憶,那天淵便不算違約,亦不算背棄承諾。

顧星橋幾乎茫然地轉過身體。

在他的視線內,湖岸荻花飛揚,似乎比雪還要再蓬鬆一點,而凡有水草處,總是生靈旺盛。此刻,一隻輕盈嬌小的豆娘,就在其中上下翩飛,雪白的荻花襯得它更加豔麗,色澤有如寶石。

或許是陽光太好、太澄澈的緣故,顧星橋居高臨下,能夠清晰地看到,在豆娘晶瑩的膜翅周邊,不住閃爍著纖薄的流彩的線光。置身蜘蛛的巢穴,它卻渾然不覺,隻是數次險些擦到透明遊蕩的輕絲,又堪堪驚險地避過。

他轉過頭,天淵的目光依然清明淡漠。這棟房子,就是一個要令他百口莫辯的鐵證,可顧星橋居然分不清,他究竟是刻意,還是無心。

他忽然意識到,對天淵這樣的造物而言,交付自己的愛並不是一種引頸就死的姿態。

因為你要取得他的心,就務必要走到他險象環生、盤繞鋒利的胸骨中去,這是一條隻能向前,無法後退的路。等你走進他的心房,便會看到腳下的血肉也如蛛網,四麵的白骨亦如蛛網——那同樣是一個隻能永留,不得逃脫的地方。

顧星橋盯著他的眼睛,半晌後,他突然笑了。

他走到窗邊坐下,同時拍了拍身側,示意天淵也來坐。

“你知道嗎,”等到天淵和他並排坐下,他說,“我還在軍部的時候,大家都說,一個指揮官的作戰風格,是可以反映出他的一部分人品性情的,你覺得這有沒有道理?”

日光刺目,對人眼不好,天淵手指微轉,於是光線立刻變幻為朦朧綺麗的黃昏,湖水也在暮色下輕輕飄搖。

“我覺得有道理。”天淵不明白他為何提起這個話題,但既然顧星橋問了,他就老實回答。

顧星橋的笑容帶著點懷念的感覺“過去,他們評價我的指揮風格大開大合,雖然用兵克製,但總有過剛易折的隱患。現在想想,他們說得真是沒錯啊,出生在酒神星,又有遭人嫉恨的天賦,世人早就對我得寸進尺過度了,像我這樣的人,退就是輸,再退就是死,所以隻能往前,不能怕,也不能後悔。”

天淵沒有說話,顧星橋低下頭,從腰帶裡翻出兩個糖棒。

“喏,這是我那天去中央星的時候,在宴會裡順的,”他的笑容變得有些狹促,當即叫天淵心動不已,“以前沒見識的時候,可愛吃這個玩意了,你也嘗嘗?”

天淵眨眨眼,他在草綠色和亮紅色的糖棒中看了看,猶豫一下,謹慎地拿了紅色的。

“我沒吃過這個,”天淵說,“不過,我可以嘗試。”

顧星橋撕開包裝紙,他們看了一會夕陽,顧星橋含著蘋果味的,問“你的那個是什麼味道?”

天淵取出嘴裡的糖果,低聲說“樹莓味。”

“樹莓?”顧星橋詫異道,“這個味道很稀有的,我很久沒吃過樹莓味了,你的運氣好。”

顧星橋又問“我能嘗嘗嗎?”

可是我已經咬過了,天淵剛想說,讓你吃剩下的食物,這是我不允許的事,如果你願意等待,我可以用原料給你製造一大批……

“就現在你手上的這個。”顧星橋很快地補充。

天淵不能拒絕他的要求,因此,他咬下已經被人造唾液汙染的部分,將剩下的部分遞給他的人類。

然而,顧星橋的眉梢已經挑起來了,他自然而然地傾身過去,與天淵薄而乾燥的嘴唇相觸,繼而用甜滋滋的舌尖滑進兩排堅逾合金的齒列,想要勾住那裡的糖果塊。

很長一段時間,天淵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的眼瞳空白一片,思維同樣空白一片。糖塊是甜的,硬且脆弱的,顧星橋的唇舌是甜的,軟而脆弱的。他一動不動,坐了不知多久,顧星橋吮著他發顫的嘴唇,終於成功地吸走了那塊滑溜溜,在舌麵上顯得太不安分的樹莓糖。

“不錯,”顧星橋點點頭,“比蘋果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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