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爺。”
湯和正看著遠處,心中隱隱有幾分怒火,一個清脆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湯和轉頭,正看到馬和恭敬地站著,微微垂首。
“馬公公。”湯和抿嘴一笑:“可是殿下有什麼吩咐?”
“殿下吩咐奴婢詢問倭人。”馬和如實開口道:“敢問公爺,四王爺留下的倭人,現在關在何處了?”
“船上。”
湯和指了指遠處的鐵甲戰船,道:“公公自去便可。”
“是。”
馬和恭敬地開口,行禮之後轉身而去,湯和淡淡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什麼都沒說。
以他對女婿朱檀的了解,這小子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的。
專門去北平問燕王要了這個小太監,恐怕要有大用。
思緒在腦中劃過,隨即便拋諸腦後,湯和看向遠處,沉聲喝道:“分營巡邏,看看還有沒有漏網的倭寇!”
“還有城裡的東西,老子要見你們誰敢中飽私囊胡亂伸手的,仔細你們的爪子!”
馬和此去鐵甲船隻帶了幾個人,這幾人也都是朱檀麾下,最拿手審訊之事。
上了鐵甲船,表明來意,艦上的將士立刻便帶馬和一行下了船艙,走到一個偏僻的房間前,才輕聲道。
“馬公公,人就在裡邊,一共五個。”
那兵丁輕聲道:“有兩個會說咱們的話的,都分開關著了。”
“剩下這幾個都像是野狗,一靠近就亂叫嚷,所以現在嘴都堵著。”
“好,多謝了。”
馬和點了點頭,推門進去,立刻就聞到一股難以言表的酸臭味,好似存了幾個月的酸菜臭了一樣。
仔細看去,才知這艙室本就是拉醃菜的,此時幾個倭寇都被困在艙內的鐵架上,一口口巨大的鹹菜缸整齊地排列在艙室內。
那味道自然是從鹹菜缸裡傳來的。
“交給你們。”
馬和擺了擺手,輕聲道:“王爺吩咐,事無巨細,都要清楚。”
“是,您就瞧好吧。”
幾個負責審訊的人立刻咧嘴一笑,隨即直接上前,當著那幾個倭人的麵拿出隨身的東西。
長長的搭褳在幾個倭寇麵前散開,露出裝在裡麵的各種器具,像是縮小版的斧鉞鉤叉。
就算再傻,就算語言不通,幾個倭寇也知道這是要做什麼了,立刻開始劇烈地掙紮,隻是因為嘴裡堵了東西,隻能發出陣陣沉悶的嗚咽。
馬和並未管這幾個倭寇,反正知道他們嘴裡的秘密之後,他們肯定也活不了。
他緩步上前,推開了艙室的側門,便看到裡麵的鐵架子上正綁著另外兩個人。
這倆人穿著還算得體,但穿的不是倭人的服飾,更貼近大明百姓。
看到馬和進來,原本蹲著的兩人立刻起身,二人的雙手都被緊緊地綁著,好像兩隻拴在地上的狗。
二人麵色都有些蒼白,眼中帶著惶恐。
他們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故此見馬和進來之後,立刻用不熟練的漢話開口求饒。
“大,大人,求放過。”
“大人,求求您,饒了我。”
兩人的音調都有些蹩腳,聽得馬和眉頭微蹙,但還是沉聲道。
“彆聒噪,我來是讓你們做些事,也問你們一些話,做好了能活。”
二人聞言,立刻一個勁兒地點頭,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如果能活,誰又不想活呢。
馬和左右看了看,最終在一個不高的鹹菜缸上坐下,輕聲開口問道。
“你們,哪人?”
“小,小的是西海道,築前福岡)人。”
“小的是肥前人長崎)。”
“都是東瀛人了。”
馬和微微皺眉,雖沒心思管他們具體說的是哪,但這兩個地名他是記住了。
“為何來澎湖?”
“小的是……”其中一人聞言,考慮了一下,沒立刻開口,另外一個卻直接道:“大人,小的,小的是被卷來的!”
“山名幕府需要水手,小的沿海捕魚,會駕船,所以就……”
“小的是被抓來的。”見他開口,先前一個又趕忙道:“小的是,是農人!”
“一個漁民,一個農民。”馬和聞言,搖頭一笑,道:“說謊都不會。”
說著,馬和直接起身,沉聲道:“既然不願意說實話,那就算了,等死吧。”
話說完,馬和推門便要走。
見他要走,其中一人立刻高聲道:“大人,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啊!”
“我們被搶來已經十幾年了,十幾年沒見過家人了!”
說到後麵,兩人竟都帶了哭腔,馬和微微停住腳步,轉頭又問道。
“你們的漢話,什麼時候學的?”
“到,澎湖之後!”其中一人立刻道:“有人教,讓我們學。”
“誰?”
“樸,樸家的人。”
一聽這話,馬和立刻皺眉,轉頭又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隻教了你們?”
“有,有三年多了。”其中一人諾諾開口道:“教了很多。”
“活下來的不多。”
這人說話很是晦澀,但馬和也懂了。
倭寇畢竟做的是刀頭舔血的買賣,有個生死之類的太正常了。
就算大明的海防再百孔千瘡,可將士們的戰力還是有的,這些倭寇一旦被抓到,肯定就是個死。
馬和心中微動,又問道:“你們說山名幕府抓你們來的,那這個山名幕府是什麼?”
“還有,外麵這幾個人,都是誰?”
“小田君是我們的副首領,就是他帶我們來的,他是山名家的家臣!”
“山名家是南海道的幕府!”
兩人爭先恐後地開口,似乎害怕馬和直接轉頭走了,帶走他們最後生的希望。
“你們的副首領,不懂漢話?”
馬和雙目微眯,輕聲問道:“樸家的人沒教他?”
“他……”其中一人剛要開口,可眼中忽地散出幾分恐懼,後麵的話竟直接憋回去了。
馬和看了這兩人一眼,他們明顯十分忌憚外麵這個叫小田的,以至於即便被捉了,也不敢說對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