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兩日轉眼而過。
這日清晨,朱棣帶著麾下親兵,押著自東瀛俘獲的倭寇和樸家人緩緩到了京師。
遠遠地,他便看到迎接的儀仗擺在應天府門前,為首的那人一身皇袍,正是太子朱標。
朱棣不敢托大,當即策馬上前,翻身下馬之後朝朱標恭敬行禮,沉聲道。
“臣朱棣,見過太子殿下。”
“老四。”
朱標臉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意,他將朱棣扶起,口中輕聲道:“這趟辛苦了。”
“多謝太子殿下,這……”
“再叫殿下,我踹你了。”
朱標見朱棣一口一個殿下,似乎有些不悅,直接開口打斷了朱棣的話,朱棣心中一頓,輕笑道:“大哥。”
“嗬。”
聽到這聲大哥,朱標才拍了拍朱棣的肩,順手拉住他的手腕,道:“走,跟大哥回家去。”
朱標這聲回家,說得朱棣心中一軟,眼淚差點沒下來。
自他就藩開始,他就知道應天府不再是他的家了,應天府中的皇城也不再屬於他。
但朱標這麼說,卻直接擊中了朱棣心中的柔軟,讓他心底五味雜陳。
朱標沒讓朱棣騎馬,而是拉著他上了太子車駕,更是讓朱棣受寵若驚。
車駕上,朱標看著朱棣,見他依舊有些拘謹,笑道。
“老四,這才沒多長時間沒見,你怎麼變得跟個女人似的,大哥就這麼嚇人?”
朱棣聞言,隻是輕輕笑笑,沒說話。
自澎湖一路趕回,他也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心驚。
故此見到朱標之後,他不由得就加了小心,好似生怕惹惱了朱標似的。
朱棣這麼小心的原因也很簡單,雖說他率領麾下將士幾乎全殲了沿海的倭寇,妥妥的大功一件,但最開始他也是無旨意出兵。
之前還有老十朱檀頂著,現在老十被摘出去了,難免老爺子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他這個做兒子的,肯定還是要低調些。
“你這樣,可沒老十灑脫。”
見朱棣不說話,朱標啞然一笑,道:“老十見了我,可是有什麼說什麼。”
“撒潑打諢,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把想問的話都問了,卻不像你這樣,跟個悶葫蘆似的。”
“在北平這些年,把你待傻了?”
“也不是。”
聽到朱標這麼說,朱棣才開口笑道:“弟弟心裡有點兒忐忑,不知道見了父皇怎麼說。”
“這次出征,畢竟沒有父皇的旨意。”
“錯都是老十頭上的,你擔心什麼。”朱標笑著白了朱棣一眼,道:“那臭小子算計你,拿你頂老爺子的雷,你就心甘情願地接了?”
“你咋不告他一狀呢?”
“弟弟畢竟年歲大了,不能和十弟一般見識。”
朱棣抿嘴笑了笑,道:“況且就算老十是算計我,我也一樣出兵了,這就是錯。”
“老爺子沒生你氣,不過見了之後,肯定要罵你幾句的。”
朱標笑道:“咱爹是啥脾氣你也知道,他嘴裡就沒句好話。”
聽到這話,朱棣嘴角動動,想笑又不敢。
“行了,彆憋著了!”
朱標見狀,伸手捅了朱棣一下,朱棣這才咧嘴笑了起來。
“有大哥這話,弟弟安心多了。”
朱棣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回來這一路上,我就擔心老爺子用鞋底抽我。”
“父皇現在沒心思抽你,你這又不算大錯。”
朱標道:“率軍出征是去打倭寇的,又不是造反,朝中雖有人有非議,但都讓父皇懟回去了。”
“你安心入宮,等父皇罵完了,事兒也就過去了。”
朱棣聞言重重點頭,同時也聽明白朱標沒說完的話了。
朱標的意思十分明顯,老爺子肯定是要罵朱棣一頓的,罵完之後,朱標還有事和他說。
車駕緩緩進入紫禁城,在門口停下,朱標親自帶著朱棣往老爺子的寢宮去。
大明洪武皇帝之勤勉,天下少有。
兄弟二人到了寢宮的時候,老爺子還在看奏章,龍案上的奏折堆積如山,這種遠超正常人的工作量,他老人家卻始終樂此不疲。
“父皇。”
朱標此刻緩步上前,站在老爺子身側輕聲道:“四弟回來了。”
“嗯。”
朱元璋輕輕點頭,用朱筆在手裡的奏章上寫了幾筆,將奏章扔到一邊,抬頭看向朱棣。
“兒臣朱棣,叩見父皇。”
朱棣立刻跪地叩首,朱元璋卻沒說話,一雙眸子淡淡地看著自己的四兒子,眸中神色流轉。
頓了半晌,他才開口道。
“老四。”
“兒臣在。”
“你可知罪?”
朱棣聞言,心中格登一下,趕忙叩首道:“兒臣知道。”
“哦?”朱元璋眉毛一挑:“那你說說,罪在哪裡?”
“兒臣未經聖旨,私自調兵出海,罪責難逃,請父皇責罰!”
朱棣清楚,在老爺子麵前千萬不能藏著掖著,越是藏著,老爺子就越是生氣,老爺子一生氣,他肯定沒好果子吃。
“嗯,還有嗎?”
朱元璋聞言點頭,順手又拿起邊上一份奏章看了起來,似乎根本不在乎朱棣說了什麼。
“還有……”朱棣仔細地想,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
這時候他更不能提朱檀的事,否則老爺子更生氣。
“你調兵出北平,出海平倭寇,咱都知道。”
朱元璋漫不經心地看著奏章,口中道:“可你出兵之後,為何不給咱來個信兒?”
“你眼裡還有爹嗎?”
聽到這話,朱棣心底一鬆,就知道老爺子其實根本就沒生氣。
當初從北平出兵的時候,朱棣也想過給老爺子上個奏折,說明緣由的。
不過那樣一來,就必然要把朱檀扯進來。
老爺子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皇家子弟手足相殘,那是大忌,老爺子知道了肯定會更生氣,故此他才沒寫。
“兒臣,知錯。”
朱棣叩首,朱元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出兵有功,咱本來想給你準備接風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