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兒,鬥膽_朕這一生,如履薄冰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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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兒,鬥膽(1 / 2)

“——卿到底在想什麼?!!”

回到後殿,天子啟便隻覺氣不打一處來,等待晁錯、劉榮二人的功夫,已是負手在禦榻前左右走了幾十個來回。

待殿門外傳來腳步聲,天子啟便嗡而抬起頭,在晁錯剛抬腳邁入殿內的刹那,天子啟終是再也壓抑不住,將滿腔怒火儘數宣泄而出。

“今日之事有多重要,難道還要朕再三提醒嗎?!”

“這一天,卿等了多少年?!”

“——朕又等了多少年!!!”

砰!

一時氣急,天子啟更是顧不得尊榮,抬腳便將一台宮燈踹翻在地。

而後,又怒目圓瞪的抬起頭,望向晁錯的凶狠目光,更是恨不能直接將晁錯活活嚼碎。

在一旁,繼續旁觀吃瓜的劉榮,倒還在掂量天子啟這滔天盛怒,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但常在天子啟身邊伺候,尤其又許多次經曆這君臣二人商談、溝通的宮人們,此刻卻是無不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去,連眼皮都不敢輕易抬起。

——隻有這些人才知道:此時的天子啟,是當真怒到了極致。

或許在不了解君臣二人的相處模式、不足夠了解天子啟的人——比如劉榮這樣的‘外人’看來,天子啟縱是惱怒,也沒忘稱晁錯一聲‘卿’,就算是動了真火,也總還殘存些理智;

但隻有這些宮人們知道:平日裡,天子啟在非正式場合,一向是以‘老師’來作為對晁錯的稱呼。

從老師,到一聲不鹹不淡,還帶著惱怒的:卿。

孰親孰遠,一目了然……

“說話!!!”

“——當著百官不說,當著朕的麵也不說!!!”

“難道是想等那劉濞老賊兵臨長安,把我二人都送去見先帝,用頭發蓋住臉、嘴裡含著米糠見了先帝再說嗎?!!!!”

又是接連幾聲咆哮出口,天子啟麵上隻陡然湧上異樣的潮紅,胸膛更是如風箱般劇烈起伏,便是身形,也有了些不穩的征兆。

見此變故,劉榮自是趕忙上前,小心攙扶著老爺子在禦榻上坐下身,又輕輕拍打著老爺子的後背,暗地裡,卻是飛速運轉起大腦。

古怪!

天子啟竟然沒在演戲,而是真的在發怒!

難道天子啟,不知道恩師晁錯是個什麼德行?

還是說平日裡,晁錯根本就不像今日,在朔望朝所表現出的那般瞻前顧後,這一前一後的巨大反差,才氣的天子啟如此雷霆震怒……

頭腦飛速運轉著,劉榮手上也沒耽擱,又是拍背又是撫胸,總算是將皇帝老爹的情緒安撫下些許。

稍冷靜了些——至少不再是開口就要抑製不住的惡龍咆哮,天子啟又深吸一口氣,將粗重的鼻息捋緩了些。

隻是剛要開口,那才被強壓下的惱怒,便再度鑽進了話語中的字裡行間。

“以劉濞作為開端,再稍帶上齊係、淮南係,以及趙、楚——這不是早就定下的方略嗎?”

“這碗肉湯裡,隻有劉濞老賊,才是那塊難啃的硬骨頭,其餘諸王,都不過是湯湯水水而已——這不也是卿親口對朕說過的話嗎?”

“湯湯水水可以喝掉,也可以灑掉,但吳王劉濞這根硬骨頭,卻必須要啃下來——這難道不是當年,卿說服朕支持《削藩策》的說辭嗎?”

···

“朕籌謀布局這麼多年,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把這碗湯熬好,端到了卿麵前。”

“怎卿手裡,卻僅拿了隻湯勺?!”

“——誰人吃肉湯,是圖那清湯寡水!!”

“早說隻喝湯,朕又何必信了卿那般說辭,費儘心思煮這一鍋肉!!!”

三兩句話的功夫,天子啟才剛平複下去的情緒,便不由再度洶湧而上,氣喘如牛之餘,甚至還吭吭乾咳了起來。

天子啟這般惱怒,再三平複都壓不下火氣,晁錯卻仍是如方才朔望朝那般,猶豫不決的低頭站在原地。

時不時抬起頭,顫著嘴唇想要開口,終又將趕到嘴邊的話咽回肚中,再度恢複到先前的模樣。

敏銳察覺到這異常的狀況,劉榮隻心下一動,開始從天子啟方才,那番含怒而發的話語中,提取起關鍵信息。

隻稍一思慮,便也基本篤定了自己的猜想:今日這一遭,並非是天子啟早有預謀,而是同樣大大出乎了天子啟的預料。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今日朔望朝,晁錯一反常態,又毫無征兆的臨陣退縮,讓事態都隱隱有些脫離天子啟的掌控。

也正是因此,天子啟才會如此大動肝火,不顧晁錯和自己還有一層‘師生’的關係,肆意宣泄著起了胸中怒火。

“嘶……”

“什麼情況?”

思慮再三,劉榮決定繼續觀察一下,弄清楚事態原委再做決定。

而在禦榻之上,天子啟又是一陣喘粗氣,總算是將洶湧的怒火再度壓了下來。

隻那滿是凶光的雙眸,不偏不倚的落在身前不遠處的恩師晁錯身上,明顯是非要晁錯給個交代不可。

感受到天子啟這恨不能活吞了自己的凶狠目光,晁錯總是再怎麼不願,終也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隻是開口第一句話,便氣的天子啟怒極反笑,望向晁錯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滿滿冷意……

“臣認為,袁盎所言,不無道理……”

“與其通過削奪封土,來給劉濞提供舉兵作亂的借口,倒不如……”

“額,倒不如先將劉濞,排除出《削藩策》所要針對的範圍,將關東諸侯藩王分化瓦解,再逐個擊破……”

晁錯話音未落,天子啟便已是被氣笑,目光死死盯著晁錯,一邊笑,一邊又再度乾咳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殿內的咳嗽聲逐漸消失,天子啟那極儘譏諷的話語聲,卻更讓氣氛沉悶的三分。

“好啊~”

“好……”

“自先帝元年至今——明爭暗鬥二十多年,甚至都不願同赴一宴、共食一席,見麵就要擼起袖子、怒目而視的死對頭,唵?”

“到了朕要削藩的關頭,這二人,竟反是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更兄弟鬩牆,同仇敵愾的對付起朕來了?!!”

···

“嗬……”

“好好好……”

“好的很呐~!”

“卿,很好……”

麵上掛著笑意,緊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這些話,天子啟那已然生出殺意的目光,將麵前的恩師晁錯徹底鎖定。

而在天子啟身前不遠處,隨著天子啟口中每道出一個字,晁錯的頭,便每低下去一分;

到最後,已是下巴戳著前胸,就差沒把整張臉都貼在胸前。

至此,便是深知自己不好摻和,甚至不該開口的劉榮,也終於看不下去了。

“不曾得立為儲,本不該在這樣的朝政大事上輕易開口。”

“但晁內史此番作為,實在是讓我感到不解。”

“便鬥膽,請晁內史為我解惑。”

如是道出一語,劉榮也不忘側過頭,和皇帝老爹眼神交流一番。

——父皇彆氣,兒臣先問問;

問問晁錯這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玩意兒……

接收到劉榮以眼神發來的信息,天子啟隻竭力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的力氣,才將怒意暫時壓下稍許。

卻也是冷哼一聲,就勢拂袖側過身去,已然是連看都不想看晁錯一眼,卻也算是默認了劉榮的請求。

得到皇帝老爹的許可,劉榮也是深吸一口氣,才暗下斟酌著用詞,滿是疑惑地抬頭望向晁錯。

“《削藩策》,是晁內史所獻——而且是早在先帝之時,便再三進獻的國朝大政。”

“對於《削藩策》,先帝最開始的態度是留中不發,不予置評。”

“後來,見晁內史再三進獻,先帝也曾隱晦的評價道:時機未到。”

“——若不是父皇,以監國太子之身鼎力支持,晁內史這紙《削藩策》,恐怕早在先帝之時,便會被嚴詞駁斥。”

“現如今,晁內史如償所願,父皇推行《削藩策》在即,晁內史,又為何臨陣退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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