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第六夜,我看見流浪漢撬開了鎖悄悄光顧,他在冰箱裡麵發現了大量的食物,於是趁著主人家不在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第七夜》】
太宰治會有後代嗎?
這根本就不算個問題。
那個甚至會恐懼自己性命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後代?他連自己的生命之重都承擔不起。
至於葉藏――一個害怕幸福到連觸碰棉花也會受傷的膽小鬼?
‘嗬――,光是有血脈這件事,就足夠令人作嘔了。’
‘所以這件事便隻剩下了一個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那枚[新生]彩蛋上麵的人就是太宰治。’
大庭葉藏多聰明啊,他立刻便明白了這件事,然後……為這滿堂精彩的荒謬感到悲哀。
【我總會深感自己的無能,並且深知自己對任何一個意外都毫無承擔的能力,可我無處躲避。巨大的負罪感始終縈繞,汙濁的塵世終將我掩蓋,於是我隻能於夢裡拚命的祈禱死亡女神的憐惜。然後,一無所獲的再次醒來。――《告白遺書》】
所以他停下了腳步,落在了人群的最後。一直都在關注著他的櫻滿月見也停下了腳步。
火勢在迅速的蔓延,就連他們所在之地都快要吞噬。大庭葉藏看著前方一堆人跑遠的身影,然後回頭,“不離開嗎?你可是會被燒死的哦。”
櫻滿月見搖搖頭,他張開嘴,但最後一言不發。
“又是啞巴的模樣。”大庭葉藏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情感了,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冷靜的。
‘隻是四年前的事再次經曆一遍而已,而且會出現過去的太宰治這一可能,我也並不是沒有預料到。’
“可這多荒謬啊,太宰治竟然連自己都算計。”大庭葉藏想勾起一個笑容,卻在嘗試了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讓我猜猜,這就是太宰治交代的――讓你們隱瞞的過去?我的記憶缺陷也是雪野家做的?”
他從醒來起,便隻有七歲之後的記憶,以及藏在最深處的[命令]。
大庭葉藏已經不想再去解讀櫻滿月見臉上的表情了,他突然感到好累好累,想要把世界拋棄掉的崩潰。所以在最後,他強撐著隻留給了雪野零一點的溫柔。
“雪野零,你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務嗎?我可不想因為缺少你這一環,導致後續的計劃無法進行。”
“現在,滾出我的視野。”
雪野零會聽話的,會聽太宰治話的。他比誰都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所以雪野零會離開這裡。
因為,這是太宰治的命令,僅此而已。
大庭葉藏站在被火焰包裹住的房間裡麵,腦袋裡麵像是有木頭一樣的鈍感不斷敲擊,比以往來的更加猛烈。
而每到這個時候,他便有個很好緩解壓力的方法。
‘隻要,死一次就好了。’
即使是雪野家的藥片也隻能稍稍減輕一點。可死亡不一樣,痛苦會讓他比誰都更清醒地認知到自己還活著這個事實,然後在猛烈的痛苦中,永遠在思考的大腦才會獲得一絲的解脫。
大庭葉藏舉起赤井秀一離開前交給他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沒有關係,一會兒隻要收拾好自己,然後隨便編個找到了其他出口的理由,平安無事的出現在大家麵前就好。’
‘反正,太宰治是不會死的。’
……
太宰治是不會死的,所以大庭葉藏也不會死去。
死亡從不會回應他的訴求。
可這可悲的現實,他卻是在四年前才得以知曉。又或者,就連四年前的他發現自己“不死真相”的這件事,都是太宰治早已設計好的計劃?
‘但是沒有關係,因為大庭葉藏本身就是個工具。’大庭葉藏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可既然接受,為何還要顫抖――’
他從雪野家找到了太宰治留下的計劃,然後……接收到了來自太宰治(?)的情感。
‘不不不、那份情感分明是葉藏的,我才是太宰治――欸?”
“嗡――”
耳鳴聲突然響起,烈火的“劈裡啪啦”聲徹底消失,白噪音之下,是早已被汙染的泥潭正在肆無忌憚地往外溢出。
“耳朵……又聽不見了。”
但大庭葉藏知道,每到這個時候,世界意識便會出現,消除大庭葉藏所謂的反抗。然後在大庭葉藏最深處的靈魂之上,刻上一條永恒的[命令]。
“【世界規則之一大庭葉藏無法拒絕任何人的命令,包括太宰治。】”
‘糟糕,腦袋裡麵太混亂了,都妨礙到思考了。’大庭葉藏有些皺眉,他煩躁地看著忘記上膛的手槍,熟練地將其打開,再次對準了自己。
但是這次,他甚至沒有開槍,手裡的手槍便被人奪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後,落入一個狼狽但是凶狠的懷抱。
‘啊。’大庭葉藏眼神微動,‘是赤井秀一。’
……
“葉藏,葉藏你清醒點!”
赤井秀一是一路滾過火勢、飛奔過來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跑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滿眼都是準備開槍自殺的大庭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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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為什麼本該和大家待在一起的大庭葉藏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詢問了。
大庭葉藏的眼淚已經落下,幾近泣不成聲。
‘為什麼呢――為什麼還要讓自己擁有眼淚這個不必要的東西呢?’
“赤井先生,我、我好難受啊。”大庭葉藏摸到了赤井秀一腰上彆著的槍,那是赤井秀一自己的配槍,“赤井先生,讓我死吧,隻要死一死就好了的。”
他麵上是蒼白的慘淡,大腦卻依舊思考著用言語轉移著赤井秀一的注意力。
然後下一秒,大庭葉藏勾起微笑,快速將那把槍拔出,按、“唔!”
手槍掉落,右手陷入完全的麻痹狀態,大庭葉藏吃痛驚呼。
赤井秀一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地將自己掉落在地的槍踢遠了些。
“為什麼要救我?放開我!”
懷中的大庭葉藏在不停地掙紮,無助的、堪比困獸一般的掙紮,像是在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苦。
圓潤的指甲被絕望的主人掐入了赤井秀一手臂的肉裡,留下一道道血痕,但赤井秀一就像是感覺不到痛楚那般,偏執地詢問大庭葉藏死亡的理由。
“為什麼不死亡呢?”大庭葉藏聽不清、也不想聽了,“隻要能得到死亡一瞬的純粹――”
他的話語突然止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然後是巨大的顫栗,“哦,我差點忘了。那些都不是我的。”
‘死亡的純粹也不是。’
大庭葉藏眼裡是稚童的茫然,他的突然沒了掙紮的力氣,像是提線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