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函普,也就是完顏阿穀乃的弟弟,恰一離開了山頂,便壓低聲音道。
完顏阿穀乃皺了皺眉,歎了一口氣,擺手道:“生死有命,俺們從按出虎水來此搏富貴,焉能不死人?局勢馬上就要好轉了,撐不住的還有多少人?”
“尚有四十人上下。”
完顏阿穀乃搖了搖頭:“回去,肯定是回不了了,你問問他們還有什麼遺願,俺儘力辦了就是。”
完顏函普卻是在欲言又止後,終於出聲道:“兄長,我們為了這耶律阿保機,真得做到如此地步?我完顏部善戰的兒郎就這麼點人,此次出來就帶了大半,單單是在檀州就死傷了三四百,後麵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真的值得麼?”
“俺又哪裡不心痛?”
完顏阿穀乃一皺眉,回頭看了眼遠處的幾個漠北人,臉一板,繼續向山下走,同時道:“可若是不如此,俺們女真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俺以前遊曆草原聽過一句話,叫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漠北動蕩,這漠北大汗雖跌下王位,卻也是比俺們女真強大數倍的草原大汗,若非他現下正是需要援助的時候,往常時日,他哪裡看得上我完顏部?”
完顏函普恰要反駁,阿穀乃卻是一揮手,徑直道:“死人就死人!俺女真勇士何懼一死?都到此處了,你難道還想回去替渤海王室下海掏珍珠?”
“自、自是不想……”
完顏阿穀乃冷哼一聲:“你不想,可俺們還有多少女真人在為此送命?按出虎水什麼天氣你是清楚的,下一趟海就得凍死多少人?俺們祖先以漁獵求生,難不成到了俺們這代,還要待在哪裡?”
說罷,他一指遠處的草原,眯著眼道:“這等地方,可是渤海王室都搶不來的所在!堂堂漠北大汗求援俺們,這百年難遇的事情,俺們怎能不抓住?”
此話一出,完顏函普終究是相信自己兄長的判斷,遂不再多言。
“不過,伱說的也有道理。”完顏阿穀乃卻是一摩挲下巴,沉吟道:“俺們是該留個心眼,你派人深入草原是看看,到底是個甚情況。大汗日日說什麼王後,這大半個月了,怎的還連個消息都沒有?”
……
山頂上,一漠北大漢登了上來。
當此之時,耶律阿保機的臉色卻並沒有方才麵對完顏兩兄弟時的意氣之色,神情稍稍凝重了些:“你姐姐那邊,還沒有消息?”
“確實還沒有,我遣了兩波人向西過去,也沒有傳消息回來。”
阿保機揪著生出來的大胡子,有些疑惑的沉吟下去。
簫敵魯,也便是述裡朵的弟弟,這會便出聲安慰道:“大王勿憂,阿姊的手段,你最是清楚,憑耶律剌葛那個狗東西,哼!拿她沒辦法!”
“本王倒不是憂心這個。”阿保機搖了搖頭,道:“本王擔心的是,倍兒和堯光都在本王那二弟的手上,恐王後會因此不肯突圍,若是那樣,本王實在是愧對王後……”
簫敵魯亦是沉思了下,繼而否決道:“應不至如此,世裡奇香既然見過了大王,當會勸得阿姊儘快突圍,堯光他們雖然在耶律剌葛手中,這廝聽聞大王回來了,應不至於冒大不韙……”
“不能如此說。”
阿保機擺了擺手,卻是下定了決心:“阿魯,你還是親自帶人走一趟,聽世裡奇香所言,王庭南下的大軍甚眾,恐怕王後應是難纏……這樣,本王讓完顏函普隨你一起,各帶一千人去接應王後。”
簫敵魯一驚,急忙道:“大王,那你身邊就已是無人可用了!”
說罷,他便指著山下的營盤皺眉道:“這些南人看起來聽話,實則心思不定,怎知有沒有禍心?若是我帶著人馬離去,恐大王壓不住……”
“怕什麼?”阿保機卻是隨意一擺手,笑道:“尚有曷魯和阿穀乃在,固然去了半數兵馬,本王也壓得住他們。怎麼,你不信?”
簫敵魯自然擺手:“我當然是信的。”
“行了。”阿保機拍著他的肩膀,道:“你是本王最信得過的兄弟,又是王後的親弟弟,這件事本王交給你,最是放心。你莫要憂心本王,迎回王後,勝過千軍萬馬。”
無奈,簫敵魯隻能領命。
事不可待,阿保機既然下了決定,便馬上令完顏函普領著一千女真騎兵配合簫敵魯的一千漠北騎卒向西去,這一去,基本就是抽走了大半可戰之兵了。
不過耶律阿保機並不在乎,他如今對那些擄來的燕地兵馬,實則已經略有掌控了。
……
營中馬蹄聲大作,自然引得其他營寨的人紛紛觀望,但又在些許漠北騎兵的喝令下,退回了各自的營房。
在這容納上萬人的連綿大營右軍內,一處不大不小的營寨中。
一個雙鬢斑白的老頭子眯眼看著向西而去的大隊騎兵,舔了舔牙齒,桀桀的低聲一笑。
他返回營帳中,能看見亦有幾個老頭子冷漠的坐在兩邊。
這些老人臉上皆有大大小小的傷疤,規模不一,但卻都顯得甚是可怖。
而這處營寨原本的主人,也就是一個坐擁了幾百條燕地兵馬的塢堡主,此刻卻顫顫巍巍的跪在中間,聞聲回頭過來,看見這進來的老頭後,更是嚇得全身一顫。
“時機,到了。”
公羊左豎起被自己斬掉一指的左手,對著那塢堡主拍了一拍:“今夜,你若能帶著人衝進阿保機的大營,老子賞你一場潑天富貴。”
“謝公羊爺爺、謝公羊爺爺,俺不求富貴,饒俺一命,俺必當效死從之。”那塢堡主死命的磕頭。
“出息。”
公羊左咧嘴一笑,進而抬頭看了眼幾個老頭,眼中閃過狠色。
“老東西們,這一次,莫要丟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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