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才像是找回了呼吸一樣驚醒,煞白著臉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無事。”
清脆好聽的聲音,如玉落珠盤。
刀都差點削掉腦袋了,居然還能如此鎮定。
宋明鳶好奇地打量地來人,隻見他一襲青衫,披著厚裘,氣質清雅,相貌脫俗。
極為奪目的,是他眼下的一點紅痣,像是白玉染上了朱砂一樣,兩種極其濃烈的色彩相撞,見之便叫人驚為天人。
“在下沈鑒,多謝姑娘援手。”
他笑容溫雅,如春風般和煦。
宋明鳶從桌上跳了下來:“不客氣,你本來就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就是可惜了,她還沒打過癮呢!
沈鑒笑了笑,隻覺得這姑娘說話有趣得緊。
見黑衣人逃出去,陸裴風便吹響了口哨,此刻聽到驛站外傳來的打殺聲,瞥見宋明鳶眸光一亮,趕忙兩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彆打了,下次再打。”
觸碰到人,他才驚覺自己手心出了汗,竟是連打仗都不曾這麼提心吊膽過。
陸裴風眸子深了深,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就被一道聲音打亂了思緒。
“陸少將軍,幸會。”
“沈大人。”陸裴風這才發現沈鑒的存在,轉過頭衝他微微頷首致意:“陸家早已今非昔比,這聲少將軍,陸某擔當不起。”
“英雄不問出處,少將軍之威名早已深入人心,不必自謙。”
沈鑒目光移向陸老夫人:“硯之一早便聽聞老夫人會停經此地,特等候在此拜見。”
“日前將軍府流放離京,硯之有事在身抽不出時間相送,實在慚愧,還請老夫人見諒。”
麵對這個謙和有禮的後輩,陸老夫人是十分欣賞的,她緩和了臉色,示意他坐下。
便溫聲道:“硯之有心了,不過你怎的不在朝中,反而出現在了這裡?”
在北魏,驛站是傳遞官府文書與軍事情報以及為被貶謫的官員途中提供食宿換馬的地方,一般不收留流放犯人,不過一些偏僻的小驛站,少了約束自然隨意了些。
沈鑒是去歲的新科狀元,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正是仕途晉升的時候,現在合該是在京城的。
“說來慚愧,沈某不甚觸怒聖顏,所奏為陛下不喜,已被革職貶官為崇明縣縣令了。”
哪怕被貶官,沈鑒話語裡也聽不出來多少落魄,反倒很是隨和淡泊。
崇明縣就在邕州隔壁,同樣是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蠻荒之地。
陸老夫人驚訝了一瞬,又沉默片刻:“可是因為陸家的事情?”
沈鑒淺笑著說道:“也不全是,老夫人莫要自責,硯之隻是不忍讓北魏的將士們寒心,今日哪怕不是陸府,硯之也同樣會為之進言。”
他自知自己說出口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但若不說,便違背了自己做官的初衷。
是以哪怕被貶,他也是不悔的。
文臣死諫,武將死戰,將軍尚且都被蒙冤抄家,他這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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