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動靜越來越大,在府裡都能聽到叫喊聲和馬蹄踏踏的聲響,火把映的燕王府那條街亮如白晝。
府裡的人全都被驚動,又不敢出門,隻敢躲在大門後麵,從門縫裡向外偷看。
隔著兩條街,其實什麼也看不見,但未知的恐懼讓人心慌,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閻氏她們都沒見過這陣仗,家裡唯二的兩個男人又都不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穗和站在院中,看著遠處的火光,聽著遠遠傳來的喧囂之聲,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家被查抄的情景。
那天是她的及笄禮,父親前一刻還打趣說今天或許有人來向她提親,下一刻,大批的官兵就湧了進來。
那場景,她永生難忘。
她以為那已經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刻,餘生再不會有比那更恐怖的時刻。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三年前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
那一次,變故就發生在眼皮底下,她其實沒有多少時間恐懼,這一次,卻是看不見,摸不著,一無所知,無能為力的煎熬。
她渾身顫抖,雙手合十,向她早已不再信任的各方神明祈禱,希望他們能保佑大人平安。
如果大人能平安歸來,她願意相信,世上真的有神明。
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已經不知不覺將那個人,放在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燕王府的喧鬨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這一夜,裴景修和裴硯知徹夜未歸。
府裡所有人都徹夜未眠。
黎明時分,喧囂散去,太陽照常升起。
全城的人都不敢出門,直到五城兵馬司的人沿街敲鑼打鼓宣布禁令解除,民眾們可以自由活動,才逐漸有人試探著走出家門。
宋妙蓮迫不及待地派人去外麵打探消息,後來陸續有小廝回來,說不止大人和郎君沒回家,昨晚好多官員都留在宮裡沒有回家。
宋妙蓮鬆了口氣,說法不責眾,既然有那麼多人在宮裡,裴景修應該沒什麼事。
穗和的心卻一直懸著沒有放下。
法不責眾,但肯定不包括和燕王勾結的人。
也不知道裴景修那的話是不是真的,大人是不是真的和燕王有交往。
此時此刻,大人又是怎樣的處境?
宋妙蓮見穗和神色恍惚,故意問她:“你在為誰擔心?”
穗和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宋妙蓮嗤笑:“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小叔了吧,彆怪我沒提醒你,小叔這回怕是再無翻身之日,你不如收收心,安安生生地跟著我,隻要彆打夫君的主意,我保你衣食無憂。”
穗和被她說得愣住:“大娘子想多了,我對大人隻是仰慕尊重之情,並無旁的心思,大人對我也是一樣。”
宋妙蓮撇嘴:“你沒聽人說嗎,喜歡一個人,就跟咳嗽一樣,藏都藏不住,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穗和的心撲通撲通跳了幾下。
她怎麼可能喜歡大人?
她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喜歡大人?
她一直堅信,她對大人是像父兄般的仰慕之情,怎麼可能會是男女之情?
穗和張了張嘴,想要否認,門外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小廝匆匆而來,身後跟著四名帶刀的羽林衛。
宋妙蓮嚇一跳,正要問出了什麼事,其中有一個羽林衛便開口道:“陛下有旨,傳穗和進宮問話,哪個是穗和,快快隨我等入宮。”
穗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宋妙蓮也懵了,仗著自己國公小姐的身份,壯著膽子問那侍衛:“陛下讓穗和進宮所為何事?”
侍衛冷著臉道:“我等隻是奉命行事,豈敢過問陛下的意思?”
宋妙蓮看了看穗和,隻得道:“既然如此,你就跟他們去吧!”
穗和不覺又想起了當年自己被抓去教坊司的經曆,臉色變得煞白,雙手在袖中止不住地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默默告訴自己不要怕,說不定去宮裡還能看到大人,比她一個人在家裡提心吊膽要好。
這樣想著,心裡的恐懼慢慢消散,便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著幾個羽林衛去了皇宮。
這是她第二次來皇宮,心情卻比第一次還要緊張。
上次她是有備而來,這次,卻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前麵等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