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被裴硯知親得有些迷糊,感覺自己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說。
好在她來之前怕自己會有疏漏,提前把要說的事情整理過一遍。
等裴硯知停下來的時候,她便及時問道:“大人在文淵閣可有什麼發現,那裡還有父親的遺物嗎?”
裴硯知想到那個用蠟油寫成的“慎”字,猶豫了一下。
老師的案子查到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科舉舞弊案,背後還牽涉著更為複雜的東西,他不想讓穗和接觸這些。
穗和見他猶豫,略微一想,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麼。
她從他懷裡掙開,在他對麵坐下,用正式嚴肅的態度和他交談:
“我知道大人不想讓我牽涉其中,可我從父親獲罪那天就已身在其中,為父親翻案也是我堅持活下去的信念。”
裴硯知坐直了身子,雙手搭在膝上,神情也嚴肅起來:“我知道你想為父親翻案,但這個案不是那麼好翻的,它的背後可能牽涉到了皇室,我不想你跟著冒險。”
“皇室?”穗和想到什麼,脫口而出,“皇後也算是皇室吧?”
“當然算。”裴硯知敏銳地挑了下眉,“你想說什麼?”
穗和明知四下無人,還是下意識往左右看了看,壓著嗓子道:“我在皇後娘娘的小佛堂裡看到了父親的雕像。”
“你說什麼?”裴硯知吃了一驚,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動容,“皇後的佛堂怎會有老師的雕像,你會不會看錯?”
“錯不了。”穗和說,“那雕像的底座上寫著父親的名字,和幾十尊佛像混在一起,每日受香火供奉。”
裴硯知沉默不語,眉頭深深皺起。
穗和問他:“大人為何認為父親的案子與皇室有關?”
裴硯知說:“因為事發後,與案子相關的人幾乎都被滅了口。每當我查到一點線索,相關人證就會離奇死亡,說明暗中有人在盯著這個案子,並且實力非同尋常,而皇帝非但不管,還極力為對方遮掩,若非皇室中人,誰能讓皇帝為他徇私,枉顧數千條人命?”
穗和大吃一驚,從他平靜的話語中感覺到撲麵而來的血雨腥風。
“大人有目標嗎,你覺得哪位皇室的嫌疑最大?”
裴硯知神情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我在文淵閣,發現老師在他的日常筆記中用蠟油寫了一個慎字。”
“慎?”穗和重複了一遍,忽而臉色一變,“謹慎的慎嗎?”
裴硯知點點頭,目光灼灼盯著她:“這個字,你能聯想到什麼?”
穗和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抓過裴硯知的手,在他手心寫了一個“大”字:“大人覺得,會不會是他?”
大皇子蕭慎,皇帝的嫡長子,也是皇後唯一的親生兒子。
按理說,他這樣的身份,一出生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可皇帝卻遲遲不肯立冊立太子,以至於他年近三十,隻得了一個寧王的封號,能不能繼承皇位都未可知。
況且皇帝如今不過五十,退位或駕崩遙遙無期,即便最後皇位傳到大皇子手裡,大皇子隻怕也快老了。
裴硯知攥起拳頭,仿佛要將穗和寫的那個字攥在拳心:“先前我隻是懷疑,你說皇後供奉老師的雕像,我差不多就能確定了,除了他,還有誰值得皇帝用幾千條人命來掩蓋真相,皇後供奉老師,隻怕也是在替他贖罪。”
穗和臉色發白,整個人都變得頹喪:“如果真的是他,父親怕是永遠都翻不了案了。”
“那倒未必。”裴硯知說,“有誌者,事竟成,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大人有把握?”穗和眼裡又燃起一絲光亮,期待從他口中聽到那句“我總會有辦法的”。
裴硯知卻搖了搖頭,打破了她的希望:“沒把握,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穗和眼裡的光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