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何誌彬睡得並不好,滿腦子都是陳曉娜轉身前對自己說的話,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對陳曉娜的期望過高了?如果兩個人相愛,真的需要資曆相當嗎?不應該是兩情相悅就可以了嗎?這樣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裡不斷組合變換,輪番刺激著他,令他久久不能入睡。在一切無解的情況下,他最終選擇了放棄,想著所有的未來都應該在自己考上複旦大學之後才有資格去爭取吧,如果自己不能如願考上心儀的學校,即便是擁有了愛情又能怎樣?自身能力不強的情況下,他將拿什麼去守護愛情?想到這兒,他還是強迫自己入睡了,而那個時候也正是陳曉娜聽著《微風細雨》入睡的時候。
何誌彬的生活很有規律性,他從初中二年級就給自己製定了嚴格的作息時間表,並且一直堅持到現在晚上十點入睡,早上五點起床,半小時晨跑、十分鐘洗漱、十五分鐘吃完媽媽做的早餐、六點出門、步行十分鐘到校、六點半開始早自習。不管是假期還是雨雪天氣,何誌彬都嚴格遵守著這個作息時間,慢慢地,這些習慣變成了性格的一部分,在成人禮之前,他已經完成了大多數同齡人沒完成的性格蛻變,那時的何誌彬,已經是一個有毅力、夠堅持、有條理、會理性思考的青年。
何誌彬的跑步路線基本上是固定的,從順河街上文廟街,然後在小西門左轉進入白鳳路上蠻河大堤,順著大堤向東,在703大橋附近左轉進入五三礦門前的道路,最後右轉進入便河路,在便河路上再左轉進入順河街,一圈跑下來,五、六公裡的樣子,何誌彬基本上是以勻速完成,他不會因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條線路而加速,也不會因為時間充裕而增加裡程,每次都是同樣的速度、同樣的用時、同樣的裡程。長期的晨跑不僅改善了他的健康狀況,也讓他明白了“適可而止”、“知足長樂”的道理,這在他以後的職業生涯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早上晨跑的時候,已經停止下雪了,不過路麵上有了厚厚的一層積雪。何誌彬跑入文廟街的時候,街上已經有環衛工人在清除路麵的積雪了,沿途的早餐鋪無一例外地亮著燈、敞開了門,早餐鋪的老板們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彆看南漳縣城不大,早餐的品類卻極其豐富,也可能是地處中原的原因,城內的早餐幾乎南北交彙,當然,本地的特色早餐還是最受當地人喜歡的。
剛出爐的豬油餅帶著厚重的豬油香味,那種入口酥脆的感覺讓人一天都不能忘卻;秋冬天才能吃到的羊肉麵更是令人唇齒留香;除此之外,臊子麵;三鮮麵;腸子湯配烤餅;胡辣湯配油條;清湯配小籠包;油成、油墩兒、油陀螺、紅薯窩、油餅更是豆漿、豆腐腦的最佳搭檔;當然,在各色的早餐中,鮮肉包、水煎包更是必不可少的美食……
儘管外麵有花樣百出的早餐,何誌彬還是習慣在家裡喝媽媽一大早起來熬的白粥,這也是何誌彬的媽媽閆彩英自結婚以來養成的習慣。也是因為何誌彬小時候體弱多病的緣故,閆彩英覺得外麵的食物對何誌彬的健康沒有益處,從那時起,她也就養成了早起做早餐的習慣,特彆是何誌彬開始執行自己的作息計劃後,她的作息時間也對應做了調整。
何誌彬結束晨跑的時候,閆彩英的早餐已經準備完畢,在何誌彬的爸爸何博文起床之前,閆彩英會將屋裡屋外收拾得妥妥當當。
何誌彬的家是一處老宅,算是一座獨門獨院的長條形四合院,大門兩側,一邊是廚房,一邊是衛生間,這也是順河街上為數不多擁有獨立衛生間的人家;正對著大門是正廳,也是平日裡何家待客的地方;左側有兩個房間,一間是何博文和閆彩英的起居室,一間是何博文的書房;右側也有兩個房間,一間是何誌彬的房間,另一間是客房。所有房間都被一條環狀的雨廊連接著,廊道很寬,可以在裡麵擺上幾張搖椅聽雨賞花。正廳左右兩側種有兩棵桂花樹,從樹乾的粗壯程度可以判斷兩棵樹齡在80年以上,據何誌彬的爸爸講,這兩棵樹是他們祖輩在置辦下這個宅子後種下的。閆彩英喜歡花,所以,她就在院內種了各式各樣的花,從春天到秋天,院內的花香幾乎沒有斷過,隻是到了冬天,整個院子就剩下幾枝臘梅花,但也令整個庭院充滿了生機。靠近廚房的一側還有一口六角井,從井邊石被繩索摩擦的痕跡來看,也算得上是一口古井,隻是有了何誌彬之後,何博文出於兒子安全上的考慮,找人用鐵焊了個鏤空的網將井口封住,取代的是,在六角井的旁邊安裝了一副壓水井。正廳的後麵還有一個小天井,院牆的牆角也都種著花草,這個地方平時都是用來晾曬衣物用的。
何誌彬的爺爺、奶奶過世早,所以整個宅子隻有他們三個人居住,雖然人丁單薄,但是因為有閆彩英的操持,整個家庭顯得和睦友愛,年年都被街道評為“五好家庭”,也是整個順河街坊間羨慕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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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彩英不是本地人,她和何博文是在隨縣插隊時認識的。何博文是獨子,在有了何誌彬後,何博文的父母同時病倒,他們一家三口才提前回到南漳。回城後,何博文的父母沒過多長時間就相繼去世了,那個時候政策已經開始轉好,何家的家世再加上何博文自身的才華,何博文被安排進了文化係統,而閆彩英也順帶解決了工作問題。
何家的宅子在何博文接手的時候被充公使用,他們從隨縣回來的時候,宅子裡算上何博文的父母共有四戶人家,1980年的春節前,整個宅子才重新回到何博文手中,其他三戶人家相繼遷出,何博文和閆彩英費了好長時間才把整個宅子重新整飭好,這才有了今天的這番景象。
如果不是雨雪天,閆彩英基本上會把早餐桌放在院子裡。何誌彬洗漱完畢後,發現何博文已經在廚房坐著等他了。
“爸,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你不也是很早嗎?”
“我?我一直都這樣啊。”
“一直都這樣?好像不是吧!以前十點鐘的時候你房間的燈就會熄了,可是昨晚到十一點過後你才熄燈。”
“哦!昨晚……不知道為什麼,那會兒有些煩躁,睡不著,是不是吵著你們了?”
“那倒沒有!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快考試了,感覺壓力大了?”
“……嗯!有點兒!”何誌彬沒想到何博文觀察得如此仔細,他有些自責,昨晚應該早點熄燈,不能讓爸媽在這個時候替自己擔心。
“彆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複旦大學不是你唯一的出路,就算發揮失常也沒關係,明年再考一次。”
“我知道!”
“其實,我和你媽並不想你跑那麼遠的地方去讀書,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這要真去上海讀書了,我們還挺不習慣的。”
“爸,不是有暑假和寒假嗎?”
“那才幾天啦!再說,你長這麼大,都沒離開過我們,有些……不舍得!”
“您不是說過‘好男兒誌在四方嗎’,這會兒怎麼又不舍得了?”
“你這是學會找爸爸的茬兒了,對吧?”
“當然不是!我隻是想成為爸爸的驕傲。”
何誌彬的這句話令何博文備受感慨,其實,在何博文眼中,何誌彬一直都是自己的驕傲,隻是他無法將這種情緒在何誌彬麵前完全展露出來。
“嗯!好兒子!趕緊吃飯吧!”
剛吃兩口,何博文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衝著何誌彬說
“對了,這兩天怎麼沒看你用那台收錄機練習英語啊?”
“我……”
何博文突然這麼一問,何誌彬一下緊張起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麼了?”
“我……我把它……送人了。”何誌彬儘量壓低了嗓音。
“什麼?送人?送給誰了?”
何博文很了解自己的兒子,兒子對於喜愛的東西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著,從小到大,不管誰送的禮物,他都會分門彆類地收藏好,從未丟失過一件東西,也未見他將心愛之物送人,包括他最好的朋友鄭雨,如果鄭雨喜歡上他的藏品,他不會將那件藏品贈與鄭雨,而是會找到一模一樣地買回來再送給他。
“一個……同學?”
“鄭雨?”
何誌彬搖了搖頭。
“那是……女同學?”
何誌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不再說話,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既沒點頭,也沒搖頭。閆彩英像是明白了一切,對何博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追問下去。何博文通過何誌彬的表現這才意識到,兒子已經成年了,開始懂得男女之情了,隻是,對於這種事,作為父親,他還沒有學會如何應對,隻能聽從閆彩英的,不再追問。
“喲!你倒是比我大方。我第一次給你媽媽送禮物的時候也就是一支鋼筆,結果你媽就開心到不行。”
“你這人,跟孩子提這事兒乾嘛?”
何誌彬知道這是爸媽在故意借其他話題淡化這件事,他沒敢抬頭,依舊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沒事兒!相信你送的人更需要這台機子,回頭我再寫信托黃叔叔買一台,這個對你學英語是很有幫助的。隻是下次記得,再有這樣的事,先和爸爸媽媽商量,可以嗎?”
“我記得了!”
“趕緊吃吧,吃完去上學。”
“我吃好了!那我……先去上學了。”
“把那兩個雞蛋吃了。”
閆彩英見何誌彬麵前的雞蛋還沒動過,就特意提醒了一下。
“媽,我不吃了,我給鄭雨帶上。”
“那怎麼行,你這昨晚睡得晚,早上還要按時起來,精力肯定會差一些,我特意多煮了幾個雞蛋,趕緊吃了。鄭雨的我早就給你放書包裡了,也是兩個雞蛋,四個肉包。”
“謝謝媽!那我到學校和鄭雨一塊兒吃。”
“行吧!瞧你這哥倆兒。可千萬要記得吃啊!”
“放心吧……爸爸、媽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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