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少卿沒說錯,也就一日的工夫,他和陳曉娜就有了第二次見麵。
陳曉娜離開星海樓後就回到了宿舍樓,她在電話處給陸春鶯打了個傳呼,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廣州,看看什麼時間可以過去探望。陸春鶯的回複很快,兩人約定第二天中午一起到北京路碰麵,陸春鶯說,要替她接風。
第二天,陳曉娜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小時,想著無事,也就在北京路逛了起來。
比起襄樊的解放路來,北京路可是有著另一種繁華景象。陳曉娜覺得襄樊的解放路人流和車流是挺大的,但是兩邊的建築和商業的業態顯然不如北京路,雖然都是繁華的商業街區,卻一眼就能看出之間的差彆,單就檔次而言,北京路就要高出許多。
陳曉娜覺得自己這樣來做比較有點好笑,彆說兩條街了,單就城市而言就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上。雖說襄樊也是工業明星城市,但是繁華程度比起廣州來還是要遜色許多,畢竟這裡不僅是省會城市,還是改革開放的第一線。
北京路的繁華不僅體現在當下的商業,還體現在不同曆史時期的見證。
北京路北起廣衛路,南至沿江中路,全程不足兩公裡的區域卻也是整個廣州城曆史發展主脈之一。這條路在1966年前都被叫做“永漢路”,其發展最早的曆史追溯可以到唐代,當時隻是作為廣州城內的一條南北通道,真正被啟用為商業用途是在南宋時期,到了清代更是成為城中最繁華的去處,還在與沿江路交彙處建有“天字碼頭”,專為接待政府要員所設,這讓北京路又多了一重身份。因為有曆史的沉澱,很多老字號延續至今,成為廣州城裡百年老店、廣州老字號最集中的地方。像廣州酒家、太平館、陶陶居、新大新百貨、廣州百貨等商業場所,不僅滿足了新時代年輕人的時尚需要,還滿足了老廣州人的懷舊情結。
一條路還沒逛到頭兒,時間就差不多了。陳曉娜走到廣州酒家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著了陸春鶯,兩人相互擁抱了一下,陳曉娜便攙扶著一同走了進去。兩人在二樓一處靠窗的僻靜位置坐了下來,點完菜,就開始聊了起來。
“曉娜,這一路挺辛苦的吧?”
“鶯姐,還好啦!我和哥哥是在武昌坐的火車,速度還算快的。”
“怎麼會到武昌坐車呢?襄樊不是就有直達廣州的火車嗎?”
“我們有個同學考上了武漢的軍校,然後就約著一起先到武漢。”
“是這樣。那你哥呢?怎麼沒叫他一塊兒來呢?”
“他著急回北京簽一個合同,昨天吃完中飯就回去了。”
“這麼趕?下次他再來告訴我,我請他吃飯。對了,碧塵還好吧?她的身子比我的重,估摸著快要生產了。”
“錢老師挺好的,有風哥照應著,臉色紅潤。聽說是國慶前後就能生了。”
“是夠快的!我這怕是要比她晚上兩個月。”
“你還好吧!看著你們倆的肚子,我都覺得辛苦。”
“這不叫辛苦,而是一種幸福。等你將來結婚了就能體會到這種感覺,一個小生命在體內慢慢生長,多美妙的事情。”
“是挺美妙的!不過,鶯姐,這件事我還是感覺有些突然。”
“你是說,孩子的事?”
“是的。我聽錢老師說,這孩子是……”
“嗯!”
“田老師是不是還不知道這孩子的事情?”
“我沒有告訴他。”
“鶯姐,你這麼做,是想自己撫養這個孩子嗎?”
“沒什麼不可以啊!這都什麼年代了。”
“可是……沒有父親的孩子,成長的路上會很辛苦的。”
“不能說他沒有父親,隻能說父親不能一直陪伴他。”
“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和你講?”
“把姐當外人了是吧?沒事,你說。”
“其實……錢老師不讓我告訴你這事兒,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不然,對你就太不公平了。”
“什麼事啊?這麼嚴重?”
“月初的時候,秦雅娟……生了個女兒。”
這個消息陸春鶯顯然是不知道的,當陳曉娜講完這話時,整個人的笑容都沒了,臉色也變得沉了許多。
“鶯姐,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你講這件事。”
“不。你能講出來,我特彆開心。再說,這種事早晚都會知道的。其實也沒什麼,他們結婚一年多了,要個孩子也很正常。”
“隻是……我覺得對你不是很公平。”
“在感情麵前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了,有了這個孩子,我就知足了。”
“那你以後怎麼打算的?”
“能怎麼打算?‘海上花’的老板對我一直都很好,像哥哥對待妹妹那樣。孩子的事我早就告訴他了,原本年底要幫我出一張唱片,現在看來,肯定是不行了。還好,我在‘海上花’的工作保住了,以後靠在那裡的收入來撫養這個孩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鶯姐,這樣以來,你的犧牲就太大了。”
“這可能就是做母親的意義所在吧!人們不都說母愛偉大嗎?以前不理解,現在總算明白了。算了,彆再說我了,事情已經發生,就順其自然吧。說說你,廣音怎麼樣?我聽碧塵說,餘教授給她寫了一封推薦信給廣音的蔣教授,你見著蔣教授了嗎?”
“見著了!昨天報到的時候有位學長就讓我辦好手續去見她。”
“不錯!蔣教授是留英博士,在聲樂教學方麵很有造詣。她的很多學生現在都是專業院團的頂梁柱,能被她看中,說明你還是很有實力的。”
“錢老師也是這麼說的,這都得感謝她!鶯姐,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錢老師、風哥、田……田老師,現在又有你。”
“那也是因為你足夠優秀。對了,有件事情我先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情?鶯姐你放心,隻要我能做的,一定會儘力去做好。”
“剛才我跟你講過,公司原本計劃年底要推出我的唱片,本來這個月就要進錄音棚錄歌了,可是我這個情況顯得是讓公司猶豫了。我也很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沒有哪家公司會冒險包裝一位未婚媽媽。我覺著咱倆某些地方還是挺像的,我聽過你的歌,曲風上相差不大,而且我們都喜歡演唱鄧麗君的歌,所以,我想把你推薦給公司,由你來取代我完成這張唱片的發行。”
“不,這不行。先不說我的功底不如你,單就‘取代’這件事我就沒法接受。”
“你先聽我說。我這種情況,即便不推薦你,公司也會找其他人來取代我的,這是市場需求,誰也阻止不了,我也很能理解。公司待我一直不錯,而且這張專輯對於公司來說也十分重要,為此,已經籌劃了一年,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人問題而毀了大家的心血,你明白嗎?而且,我覺得你是很好的人選。”
“鶯姐,我真的不行!你看我這才考進大學,專業課一天都還沒上呢?五線譜都看不了,怎麼能去出唱片呢?”
“那是你謙虛了。我可聽碧塵講過,你在這方麵可是很有悟性的。《漢水謠》那麼多唱段你不都整明白了嗎?這幾首流行歌曲能有多難?其實,這件事吧,如果答應了也就算幫我了。你取代我總好過其他人來取代我,如果是彆人,可能我在‘海上花’的日子就沒那麼順當了。”
“鶯姐,聽你這麼一說,‘海上花’似乎挺複雜的。”
“也沒什麼,再複雜也都是為了混口飯吃。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壞心的人,隻是碰到了事才改變了人的本性。”
“我還真有些害怕處理不來。”
“沒你想得那麼嚇人。你這也算是經過世麵的人,漢江商場、襄江歌舞劇院,哪個不是雜草叢生的地方,你能在這兩個地方站住腳,已經說明你夠通透了。‘海上花’是複雜了些,不過,你是和‘大成唱片’簽約,跟‘海上花’雖有關聯,卻不緊密。”
“我還是覺得……”
“就當是為姐姐著想,還有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著想,可以嗎?”
“鶯姐……”
“是不是要我求你,才可以?”
“彆……我是能答應,就是不知道你們老板是不是能看中。”
“我覺得沒問題。正好下午我們排練的時候他也會去,到時候我把你介紹給他,你再上台唱兩首,這事應該能成。”
“能這麼簡單嗎?”
“沒那麼複雜。聽姐的,對你的未來也是一件好事,你說呢?”
“那行吧!我聽鶯姐,試試看!”
有了陳曉娜的應承,陸春鶯這頓吃得格外香。她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出麵推薦,三哥一定會慎重考慮的,再加上陳曉娜資質不錯,這件事的問題不大,也算是對三哥照顧自己的一種回饋吧,自私點兒講,還為自己的將來多鋪了一條路。
廣州酒家離‘海上花’不太遠,步行也就半小時的時間。陸春鶯覺得中午的胃口很好,吃得有些多,就提議步行過去。這對陳曉娜來說沒什麼問題,隻是有些擔心步行會不會影響陸春鶯肚子裡的孩子,陸春鶯反倒說,多些這樣的行走,對孩子反而是件好事。
兩人走到‘海上花’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上了開朗哥。陸春鶯懷孕的事情早在錢碧塵離開後就在‘海上花’公布了,這是早晚的事情,陸春鶯想過,與其等將來包不住的時候才公開還不如儘早主動些,這樣反而對自己有利。
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柳絮言。
她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她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在‘海上花’取代陸春鶯的位置,甚至是通過周翰林拿下這次出唱片的機會。她知道要想實現這些目標有一個關鍵性人物,那就是三哥蔣少卿。她也知道,三哥就像是座山一樣橫亙在她與那些目標之間,難以逾越。唯一能被她利用的人隻有周翰林,而建立這種可利用的基礎卻也不堪一擊。
外麵也一直有唱片公司想挖柳絮言過去,她並非不動心,而是那些唱片公司都太經不起她的深扒,那都是些掛羊頭賣狗肉的主兒,唱片的背後儘是些齷齪的勾當。還好,她頭腦清醒,沒有冒然與其他公司簽約。現在,在她的意識裡,隻有“海上花”和“大成唱片”才能保證她不會重返郴州時的生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在陸春鶯懷孕這件事情上,柳絮言顯然是想得有些簡單了。她以為,隻要放大這件事情就能毀掉陸春鶯在“海上花”的一切,再加上周翰林的助功,成功的概率應該很大。
在歡場幾年,柳絮言學到了一些察言觀色的功夫。三哥在陸春鶯公布懷孕的消息後,對她的態度還是有很明顯的變化,不僅溫和了許多,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與她搭話,這都讓柳絮言覺著機會來了。
機會來了,跋扈勁兒也就跟上來了。“海上花”的人都知道她與周翰林的關係,礙於麵子,沒人與她作對,這也令她愈發囂張。三哥有時撞見,並沒有阻止或是訓斥,隻是叮囑周翰林提醒她稍作收斂。周翰林對三哥的這種叮囑從來都不會在意,他也任由著柳絮言放肆。
雖然柳絮言很放肆,但是在麵對袁開朗時還是會有所收斂,畢竟袁開朗對她是有知遇之恩的,她也不想把“海上花”的人全部得罪了。還有,她想對付陸春鶯,卻總是吃不準三哥的態度,不敢冒然下手,生怕引火自焚。
關於陸春鶯孩子的生父,“海上花”已經流傳過不下十個版本,最離譜的是一次多人淫亂後的結果,而那個孩子跟那幾個人都有關聯,是一次合作性的戰果。這些傳聞正是柳絮言放出去的,她沒敢往阿楓他們這些老人堆兒裡放,都是借那些來“海上花”“過水”的歌手之嘴傳出。大家明知道這是柳絮言所為,卻都不敢與她正麵起衝突,隻有阿楓他們樂隊的幾個哥們兒實在聽不下去時才會破口大罵,但也隻是含沙射影。
這些傳言陸春鶯一條也沒落下,全數聽見,她能猜出這是柳絮言的所為,卻也隻是一笑了之。她也是拿柳絮言沒有辦法,以自己目前的情況,“海上花”隻能靠自己才能立身,三哥幫不了她,她也不想讓三哥牽連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上來,唯一能做的隻能是退讓。
陸春鶯的退讓反而令柳絮言更來勁,她覺得自己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變得更加為所欲為,其實她並不知道,蔣少卿第一次瞞著周翰林與袁開朗已經在外麵物色新的“台柱子”了,陸春鶯肚型來看,最多也就到九月,就能再站在舞台上演出了,那個時候,“海上花”非常需要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而這個人怎樣也不可能是柳絮言。
柳絮言雖然不知道三哥他們私下裡的動作,但是卻一直沒有停止自己的小動作。她先是慫恿周翰林把自己的登台時間與陸春鶯調了個個兒,然後又不陰不陽的與陸春鶯“商量”調換了化妝間,就連她平時不太擅長的陸春鶯演唱的曲目,她也讓周翰林給自己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