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路從來不是隻有一條。
乾了三年貨郎的胡明樂,放下了擔子,騎著自行車,馱著兩個鐵皮桶賣起了釀皮。
如孫桂香所料,生意果然不錯,她原定的每天三十份根本不夠賣,胡明樂基本上每天都能賣出五十多份,加上趙小禹賣的,孫桂香每天需要做八十份釀皮,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胡明樂很快學會了做釀皮,他每天一早出去,半下午回來開始做,一直忙到睡覺時,做好的釀皮切成條,浸泡在涼水桶裡,第二天馱出去賣。
顧客們反饋說,胡明樂的釀皮比公社的好吃,好吃是因為孫桂香舍得用料,調製湯汁不像彆人隻用酸蔓菁絲,還加了酸虹豆絲、酸黃瓜絲,還有焯過水的新鮮蔬菜;不用香油,而是用胡麻油熗了花椒、大料、紮蒙花等。
紮蒙花是當地一種野生的特殊香料,做湯放一些特彆提味,隻是要到野外去采,多數人嫌麻煩,就棄之不用。
量足、味道特彆、送貨上門,賣得好自然是情理中的事了。
趙天堯喜不自勝,照此下去,他們家很快就要成為萬元戶了。
但趙小禹卻遇到一點麻煩。
他帶到學校的釀皮每個班級都有,飯盒密封不好,味道就在教室裡散發開來,惹得愛吃釀皮的人直吞口水,同時也惹得不愛吃釀皮的人罵罵咧咧。
老師們注意到了這一情況,一詢問,得知是趙小禹賣的釀皮,這像什麼話,一個學生,書讀得一塌糊塗,倒學會了做買賣,班主任張老師把趙小禹叫到辦公室批評了一頓,讓他以後彆賣了。
但趙小禹仍在偷偷地賣。
接著就遇到第二個麻煩。
學生們買釀皮,大多是要帶回家的,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放到放學時就有點變味了,趙小禹帶的釀皮不像胡明樂那樣浸泡在涼水裡,就有人有意見了,說趙小禹的釀皮是壞的。
趙小禹一琢磨,就讓胡明樂每天在放學時,抽空去一趟學校,給學生們現場拌料,這樣不僅解決了釀皮變味的問題,還解決了釀皮在教室裡散味的問題。
所以,他的買賣照常做。
放暑假了,開始收麥子了,胡明樂停止了賣釀皮,拿起鐮刀到地裡割起了麥子。
割完麥子,他又騎著自行車,奔波在黃土飛揚的鄉間小路上,洪亮的吆喝聲傳到很遠的地方。
“釀皮,家做的釀皮好吃不貴……”
他還去公社的電焊鋪用雪花鐵皮製作了兩個有夾層的方箱,夾層中填塞著棉花,保溫效果更好;因為是方的,綁在車上也更穩當,也更美觀;而且不用浸泡在水裡了,也更輕便。
1992年的秋天,金海上了六年級,趙小禹上了五年級,胡芳芳也正式上學了,每天跟在兩個哥哥後麵,拉著趙小禹的手,兩條小腿一跳一跳,兩隻小辮子一翹一翹,得意非凡。
胡芳芳很黏人,在家黏著孫桂香,在學校黏著趙小禹,即使是課間十分鐘,她都要跑到五年級去找趙小禹,用混雜著南方和北方的口音脆生生地喊一聲“哥哥”。
她倒是不搗亂,趙小禹和同學們玩,她就在旁邊看,無論他們是鬥嘴,還是追打,她總是給趙小禹喊加油,直到上課鈴響了,她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趙小禹也很喜歡她,每每得意地向同學們炫耀“這是我妹妹!”
往往還會補充一句“我還有一個姓趙的妹妹,三歲了。”
好像有個妹妹是件多麼光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