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榮和魏巧梅租了一間正房,麵積不大,後麵有間小廚房,卻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油煙氣,顯然經常不做飯;前麵擺著一張雙床,一張三人布沙發,一個茶幾。
陳慧先拌了兩個涼菜,又炒了兩個熱菜,洗了鍋,又燉上肉,四人便坐下來喝酒。
陳子榮讓趙小禹和陳慧坐在沙發上,兩人推辭不坐,都坐在了沙發對麵的小板凳上。
魏巧梅拿來四個酒杯,擺在四人麵前。
陳慧說:“我九哥不喝酒,我也喝不多。”
趙小禹說:“今天喝點吧。”
一口菜沒吃,趙小禹先提議了三杯酒,一祝大哥康複出院,二祝大哥大嫂婚姻美滿,三祝兄弟姐妹們都能過上好生活,求財得財,求官得官。
喝完三杯,他便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說:“我隻能喝三杯,接下來你們喝,彆管我,慧慧你今天多喝點,招呼好大哥大嫂!”
倒好像他是這個家的主人。
陳慧咬咬牙:“行,舍命陪君子,但是我喝多了,你可彆把我丟下!”
接下來,陳慧便頻頻舉杯,不住地勸大哥和大嫂喝酒。
趙小禹見熱度起來了,便進入正題:“大哥,你的身世,慧慧給我說了,你能再詳細地說一說嗎?”
陳慧苦著臉想,九哥啊,你怎麼忽然提起了這茬?
陳子榮和魏巧梅愣住了,陳子榮黯然地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趙小禹有他的意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結,隻有徹底解開了,才能相互包容。
這就好比,一個人身體裡長了毒瘤,與其長期忍受病痛折磨,不如一刀割了這個毒瘤,要活就活,要死就死。
雖然他覺得,大哥的身世,並不影響他和大哥的相處,和魏巧梅也沒有關係,但他想,既然要清除毒瘤,就應該清除得乾淨些,把五臟六腑都挖出來,洗一洗,曬一曬,重新安放。
另外,他也很想多了解一些生母的愛情故事,他做不到完全置身事外。
陳子榮端起酒杯,獨自喝了一杯,抬起頭笑笑:“和你知道的是一樣的,沒什麼好說的。”
“說說吧。”趙小禹鼓勵地望著大哥,“你所遭受的,和他們說的,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陳子榮一手把玩著空酒杯,一手摸著右臉上那道傷疤,過了好一會兒,身體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才緩緩說:“好吧,我也是聽我姥姥和姥爺說的,那時還沒我。”
陳子榮的姥姥家,在一個名叫鏵子尖的村子裡。
他姥爺姓丁,我們就叫他老丁吧。
老丁也算個機靈人,在吃大鍋飯的那幾年,他提前聽到風聲,動員起全家人,趁著一個黑夜,在家裡挖了一個大坑,埋了一甕白麵,在家家戶戶吞咽乾澀的糠窩窩時,他家卻經常能吃到軟溜溜的麵條。
後來,老丁又從生產隊偷來一隻豬崽,偷偷地養在自家廢棄的菜窖裡,白天給生產隊乾活時,在地裡薅些野草,或者偷掐些糖菜葉回家喂豬。
那豬見不著太陽,營養也跟不上,沒長多大,也就殺了三四十斤,煉好悶在壇子裡,饞了就挖出來吃點。
這事過去六七年,一個名叫李存思的知青下鄉到鏵子尖村,住在老丁家,不久後,便和老丁的小閨女丁俊仙談起了戀愛。
當老丁兩口子發現苗頭時,丁俊仙已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