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陳子榮沒回家,其實並不是如趙小禹料得那樣,去見什麼朋友了。
事實上,他這些年幾乎沒朋友了。
很早的那幫痞子流氓的朋友,大多進去了,沒進去的也做鳥獸散了。
裝修隊的幾個兄弟,早被他坑完了,他沒臉再見他們。
自從和搞傳銷的那夥人斷絕了來往以後,他的世界裡,似乎隻剩下了魏巧梅、九弟和九妹。
他覺得這樣挺好,他很知足。
少年時的夢想,早已被殘酷的現實擊碎;殺陳永文報仇的理想,也隨著年歲的增長煙消雲散了。
他不僅不能殺他,還希望他能多活幾年,畢竟他是母親的男人,他們之間,不隻有仇恨。
但是昨晚,陳子榮十分煩魏巧梅,因為在魏巧梅麵前,他不能認真地思考,仿佛他的每個微小的內心活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所以,他隻是找了家小旅館過了一夜,給自己創造一個獨立思考的空間。
早晨起來,他就決定要去定東市找姐姐了。
在定東市汽車站下了車,他才猛然想起,現在自己是上班人,每天是要記考勤的,不上班是要請假的,否則就算曠工。
於是,他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向九弟請了假。
他在車站問了一遍,沒有去沈甸鎮的班車,人們告訴他,沈甸鎮距離市區,隻有九公裡,打車就能去。
中午時分,陳子榮到了沈甸鎮。
這個在姐姐眼裡的小鎮,其實並不算小,雖然隻有一條柏油路麵的主街道,但房子很多,像一個個火柴盒一樣擠得密密匝匝,規模遠比陳子榮去過的慕湖鎮大得多。
幾個穿著“沈甸中學”校服的孩子從遠處走來,陳子榮攔住一個男生問:“你知道陳麗梅家住在哪裡?”
那個男生想了想,忽然向遠處喊道:“白斌,有人找你媽!”
陳子榮隨著他喊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瘦削的男生朝這邊走過來。
他走到陳子榮麵前,疑惑地望著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指指陳子榮:“就是他,他說找你媽。”
那個叫白斌的男生打量了一下陳子榮,問:“叔叔,你認識我媽?”
“嗯,我是她弟弟。”陳子榮答道。
白斌哦了一聲:“那你是舅舅吧,隻是我從沒聽我媽說起過,那你跟我走吧。”
跟在白斌的身後,陳子榮一時恍惚,自上次分彆後,他和姐姐又有整整十年不見了,自己還是一事無成,姐姐卻有了這麼大的兒子。
又覺得不對,白斌看上去怎麼也有十五六歲了,旋即明白了,他是姐姐的繼子。
但這孩子一點也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背上的書包,看上去很舊了;校服的肘子處磨開個洞,用針線簡單地縫了一下;頭發也亂糟糟的,整體上給人一種十分寒酸的感覺。
看來大舅說的,姐姐嫁的那個男人本領非凡,家財萬貫,有點言過其實了。
不過,當陳子榮跟著白斌走進他家的院子時,他又認可了大舅的說法。
在陳子榮的印象中,無論是農村,還是城裡,他還從沒見過這麼大又這麼豪華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