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神不寧地品嘗著靈芝茶,愁雲密布,魏國的狂風暴雨即將席卷而來。
此刻,像王書、蔡墨、司馬昱這樣的晉朝權貴,皆神色淒楚,如喪考妣。褚蒜子深知文武百官畏懼魏國的武力,但她了解,一旦冉閔完成了魏國內部的重建與實力積累,晉朝將難逃厄運。
畢竟,晚戰不如早戰。
晉朝尚未做好迎戰的準備。
她揣測,魏國或許也同樣沒有準備好。
兩方均未準備充分的交鋒,晉朝反而可能增添一線生機。
為此微弱的勝算,褚蒜子不得不戴上戰爭煽動者的枷鎖,精心策劃這一切。
褚蒜子的設想略顯天真,即使激怒冉閔又如何,他失去理智又如何,就算他意圖親征,也會被魏國的大臣們阻止。隻要冉閔還在,魏國便不會消亡。魏國有能力承受一兩次挫敗,但晉朝卻無法承受一次失敗。
麵對絕對的力量,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褚蒜子鎮定自若地品茗,下方的眾多大臣都緊緊盯著她。
其實,這些晉朝的大臣們心裡都清楚,晉朝能夠代表他們士紳的利益。
而魏國卻不同,以北方七大士紳家族為首的豪門,加上魏國開國功臣組成的新政團,已瓜分了魏國的朝野權力。
即便他們向魏國投降,恐怕還未輪到冉閔出手,他們家族內的庶出掌權者,也不會容忍他們在南方的分支存在。為了保住即將到手的利益,他們會不擇手段地清除障礙。
當前在晉朝,北方士紳南遷的分支略強於江東本土士紳。
他們的生活安逸,倘若魏國南侵,他們的權勢與財富將灰飛煙滅。如今魏國與晉朝的對立,與曆史上的任何朝代都有所不同,這並非強弱較量的問題,也不是新王朝替換舊王朝的自然交替。
如今的晉朝並未完全喪失民心,而魏國也非一般新興王朝,接納晉朝的貴族。與其說是兩國正統的爭奪,不如說是士紳內部,庶支與嫡係之間的激烈競爭
家國幻境,象征著兩千餘載的封印王權時代,那時,家族之重超越國界,彰顯奇異家族的榮耀傳統。
權力的魔爪在國度內悄然較量,終將導致國度的幻滅,
同樣,家族若失卻和諧紐帶,亦會步入破敗的陰影。眾人深諳此道,故無人非議荀蒜子女皇的舉措。
畢竟,他們都明白,除非以征服者的姿態,迫使北方魏族的權貴分支回歸初始地位,否則,他們將淪為其同宗的獵物。
荀蒜女皇內心亦在掙紮,對於晉國的未來,她滿心困惑。她深知,座上賓客無一忠於晉國,他們的忠誠,更像是一種背叛的籌碼不足。若冉閔能尋得在魏國,尤其是北方七大世家和眾多小家族間的利益平衡之道,晉國將在無戰火中消亡。
這正是荀蒜女皇憂慮的症結,冉閔此刻未找到答案,不代表未來找不到。一旦冉閔揭示了那個秘密,晉國將無可挽回。作為母親,荀蒜堅決不容許兒子成為投降的帝王,踏入鄴城的陰影之中。為了兒子,即使麵臨天地怒火,人神共憤,她也將毫不猶豫。
沉默片刻,蔡墨開口“太後為何沉默不語,如今暗潮湧動,人心惶惶,望太後有所示意,以安撫民眾。”
荀蒜微微歎氣,手指輕輕摩挲太陽穴,輕啟朱唇“蔡卿之意,哀家應如何示人?其實哀家最憂慮的是冉明,遭遇如此變故,從那次刺殺至今,金奴鐵奴險些喪命,他卻無動於衷。冉明如今異常冷靜,冷得令人恐懼,他若憤怒不甘,或是憤然斥責,哪怕狂怒摔桌,哀家都不至於擔憂。然而他偏偏沒有任何反應……”
司馬曦,無學識卻擁武勇,是典型的軍旅英才,政壇新手,與嶽飛同屬一類。戰場之上,無可挑剔,但談及政治,便是個單純直率的青年。聽聞冉明的無動於衷,他忍不住道“冉明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使者,名義上的使節,實為質子。在建康城內,他掀不起風浪,孤王隻需五千精兵,即可將其圍剿,將威脅扼殺於搖籃之中!”
荀蒜以微笑掩飾疑慮,望向武陵王司馬曦“是麼?武陵王的看法,哀家不敢苟同。奇招隻能用一次,你現在敢肯定膠東王還在城內嗎?”
荀蒜略顯無奈,有一層她未言明,那便是陳郡謝氏家族的角色。
現今雖冉明與謝道韞尚未正式聯姻,但情感已深種。且謝安、謝郎、謝琰已赴魏國任職,這是世家的生存智慧,不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即使無需推測,褚蒜子也知道,陳郡謝氏並非唯一與魏國暗通款曲的世族,其他世族都暗地裡與魏國有著微妙的聯係,為的就是為家族預留一條退路。
正因這樣的考量,褚蒜子無法對冉明下手。
冉明是冉閔的親子,冉閔的孩子並不多,每一位都無比珍貴。若冉明遭遇不幸,他會將憤怒轉嫁給江東的世族,為了避免被冉閔遷怒,斷絕家族的未來,無論是謝氏,還是其他世族,即便是與冉明有過恩怨的吳郡陸氏和琅琊王氏,他們都選擇了全力守護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