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請來的是個道士?”
“是,三平道長師徒三人。”
“這倒是提醒了哀家,這次過後,不管治不治得好,讓她出家修道吧。按前唐玉真公主的規格給她修個觀。”
桂殿蘭宮,雕梁畫棟,日光給這座宮殿鍍上了美輪美奐的金邊。
這座寶慈宮,住著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太皇太後高氏。
此刻她還穿著朝服,青衣紅絳紗袍,衣袍上綴著雲龍紅金條紗,頭上戴著九龍四鳳冠,顯然是剛下朝。
年近六旬的她顯得比同齡女性要年輕得多,也威嚴得多。
李昱白跟在她身後,幾個宮女和內侍遠遠的彎著腰跟在身後。
兩人從禦道緩步走上殿前的台階時,李昱白伸手去攙扶她,被她擺手拒絕了。
“哀家三歲進宮,這宮裡的每一間宮房每一條路,都不過是趙曙和哀家玩耍之處,朝堂上下發生的事也不過是趙曙與哀家的閒話家常。”
她說得不緊不慢,連大喘氣聲都沒有,可見身康體健,精氣神十足。
“哀家也不是第一次垂簾聽政。”
“今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並不新鮮,不過都是些舊事,換了一些新人來重演。”
李昱白便收回了手,默然跟在她身後。
“這麼想來,你今日的提議,倒委實是我進宮後聽到的一句新鮮話。”
李昱白一直沒有說話。
“開棺驗屍?哈哈哈……”
她幾乎是抬頭仰天暢快的笑了幾聲,才又接著說:“開哀家外孫女的棺,你倒真是好大的膽子。”
“你這是質疑哀家,還是質疑錢大人。”
李昱白並沒有誠惶誠恐地就勢跪下請罪,依然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緩步而行。
“不如這樣,李昱白,想開棺驗屍也不是不可以,”太皇太後突然停下來,十分感興趣地提議道,“哀家給你指樁婚,換給你開棺的便利。”
李昱白這才躬身請罪:“下官不敢。”
太皇太後回頭盯了他幾眼,李昱白弓著腰沒有動。
“起吧,”太皇太後這才繼續往前走,“你這份癡,倒和我的趙曙有幾分相似。”
“下官惶恐。”李昱白起身回了一句。
“高梅兩家,就此定論,誰也不許再提。”太皇太後語氣平淡地說,“提刑司也不例外。”
“至於兩浙路,你辦得很好,將雀人的所有卷宗都送給官家手裡,聽一聽他怎麼說。”她滿眼深意地看了看李昱白,“他怎麼說,你怎麼辦。”
……
從上朝的垂拱殿出門往後走就是福寧殿,福寧殿右側便是寶慈殿。
官家趙煦早已回了福寧殿,脫了朝服,換上了白色常服,頭戴著展角襆頭,此刻正在殿內抄佛經。
見了他來,快要十五歲的病弱少年郎放下筆墨快步迎上來,還沒說話,眼睛先紅了:“高姐姐死了,再沒人給我做肉餅了……”
殿內的小內侍立刻謹慎地站到了殿外守著。
李昱白還未跪下行禮,趙煦竟伏在李昱白半跪著的膝頭哭出聲來。
展角襆頭隨著他的哭泣而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