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妹想了想,隻怕是《太平廣記》裡寫的那句:凡人夭逝,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報。縱使未即托生,多為天曹權祿驅使。
“小小姐的生辰八字大家都知道嗎?”小七妹問。
“那怎麼可能?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生辰八字都是極緊要的,除了父母雙親,連貼身丫鬟都不知道。”阿娟白了他一眼。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小七妹戲謔道,“難道你也是觀音大士座下弟子,哎呦,那小道我豈不是冒犯仙姑了。”
“我是昨天不小心聽到老夫人說的,”阿娟壓低聲音,“老夫人讓少夫人送小……”
“咳咳……”秀姐用力的咳起來,“有人來了。”
另一隊粘蜘蛛的丫頭也來了這個角落。
“你們捉了幾隻啦?”那隊有人笑著問。
“十五隻了,你們呢?”阿娟也笑著回答,這個話題就這樣自然的停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陽光在跨院的翹角飛簷中逐漸湮滅。
東跨院的正房裡,周大少爺勸說著:“娘子,快喝了藥早早睡,道長說了,明天你我必須在場,還有大用。”
“芸兒那有兩個丫頭守著就行。娘子,你若不養好,萬一道長治芸兒真要用你我之時,而你竟暈了,那才是後悔莫及。”
“相公,芸兒一定會好起來的,對吧?”少夫人接過了藥一飲而儘。
大少爺將空碗又接過去:“娘子,你看那兩個小道士,一個笑嘻嘻的,一個隻惦記吃,誰都沒當成大事來對待;還有他們那個師父,用的藥連老大夫都沒這麼用過,可見……”
少夫人眼睛一亮:“可見他們以前治過,所以才不慌不亂。”
“對,因為會,所以才舉重若輕胸有成竹,你看前兩日來的大夫,哪個不是滿臉凝重口稱稀罕,一看就是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大少爺連連點頭,“就像我和二弟,二弟一看書就犯困,但算賬比賬房都準;我一看賬本就頭痛,但考秀才如囊中取物,都是各有專長的。”
“相公說得好有道理,果然還得多讀書。”
……
東跨院的廂房外架著個紅泥小火爐,罐子裡烘著還在亂彈亂跳的蚯蚓,咕嚕咕嚕冒著白沫,滿院子難聞的土腥味和臭味。
“小道長說要縫一百個藥包,這得縫到什麼時候?”
“小道長還說,這個罐子裡的藥對小小姐來說很重要,得煨一整夜,估計今晚都沒得睡,你去取油燈來,我去熱兩個饃饃,咱倆熬夜做吧。”
守夜的兩個丫頭一人往左去了雜屋,一人去了廚房。
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出現在廊下,見四下沒人,謹慎的朝裡扔了一顆小石頭。
見還是沒有人來,黑影快步走到藥罐子邊,用帕子包著罐子蓋打開,將一小紙包的白色粉末全數倒了進去。
之後,黑影快速轉身,循著來的路又走了出去。
黑影穿過了連廊,又順著花園的石板路,繞過了影壁,走進了南跨院。
這個人走得又快又輕,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樣熟稔,然後她徑直走進了耳房。
“嬤嬤,成了。”
“沒有人看見吧?”
“放心,小道士帶著丫頭們去粘蜘蛛了,老道士跟大夫去挖蚯蚓了,今兒這番不會再出錯了。”
“這麼說起來,還得感謝這道士。”
“可不,還是現成的替罪羊。”
“噓,咽進肚子裡去,還不快收東西,明兒趁發喪,儘快趕回祖屋去。”
夜幕大張,亭台樓閣間亮起了一個又一個燈籠,像一條條白色的長龍,人心浮動都掩映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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