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屍拋得好,也是功德一件。小娘子細心點,彆忘了裝石頭,不然沉不到底。”
“沉不到底就容易嚇到捕魚人,一年的功德就被嚇沒了。”
兩顆人頭齊齊整整的擺放在船舷邊,眼睛半睜半閉,嘴唇微張又帶血,慘白中帶著瘮人的黑紅。
小七妹挽著道袍袖子,悠閒的掬起一捧江水洗著手,她的手指柴而有力,骨節有點粗,是一雙殺過人的手。
選擇做苦力的活口麗娘子發了個抖,頭都不敢抬,勤懇的用篷布打包著“人形蟬蛹”。
她不是不想跑,而是一直沒機會跑。
眼前這個屁話太多的小道士,跟她見過的修道中人一點都不一樣。
屍身死沉,麗娘子累出了一身汗:“小郎君,妾乾好了。”
“小娘子辛苦了,”小七妹愜意地盤坐在船舷邊,“以後由我來護著你。”
麗娘子心裡忐忑,麵上卻浮出個媚笑:“小郎君貴姓?”
“姓什麼不重要,叫我三七哥吧,”小七妹甩著手上的水,渾不在意地說道:“我三拳,有人頭七。”
麗娘子乖順地伸出了手。
“小郎君累了吧,妾給您按按,妾從小就會伺候人。”
“唔,真乖,明早獎你個大雞腿。”小七妹閉上了眼睛,聲音帶上了睡意。
“小郎君,接下來您帶妾去哪裡?”麗娘子的動作越發輕柔,聲音也越發甜膩。
“哪都不去,”小七妹打了個嗬欠,“田嫂子兩口子還沒到,祖師爺等著渡化他們呢。”
“小郎君錯了,”麗娘子篤定地說,“田嫂子他們不會來了。”
“不瞞您說,新帝即位後,提刑司抓拍花門抓得特彆凶。”
“為了不被抓,妾這夥人平日裡各自分開生活,一旦有了任務才會出發,事前不聯係,事後不打聽,得手後由李老三接應,過時則不候。這都是規矩。”
“約定的是戌時,戌時一過,他們還沒來,那就是出了事,李老三絕不會等。”
“那該去哪裡找他們?”小七妹問。
“小郎君知道什麼是活人造畜麼?”麗娘子柔聲問。
小七妹的眼珠在閉著的眼皮底下一滾,卻沒睜眼,隻搖了搖頭。
麗娘子咋舌道:“妾也沒見過,隻聽李老三說,這田嫂子會活人造畜,就算沒人接應,他們也出得來。”
“如果實在出不了城,那拐的小孩呢?”
“若是實在找不到出城的機會,那碎了、活埋、喂狗……都有可能。”
“這兩人全名叫什麼?”
“妾隻知道男的叫田大力,女的就喊田嫂子,”麗娘子老老實實地交代,“拍花門裡隻有代號。”
“那小娘子知道梅氏麼?”
“也是拍花門人麼?小郎君要找她做甚?”
“找她呀,敘敘舊,”小七妹睜開亮晶晶的眼睛笑起來,“有樁九年前的舊事要問問。”
她明明在笑,卻叫麗娘子怕得一抖。
“小娘子有沒有聽誰平日裡說過這樣一句話?”
“小郎君,什麼話?”
“一村賤民,能為貴人而死,是爾等的福氣。”
“聽這口氣,倒像是個當大官的人說的,拍花門不過是下九流,妾沒聽過。”
“小娘子甚得我意啊,祖師爺慈悲,諾,李老三的身家銀子分你一半。”
江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條烏篷船破浪而行,在江麵留下陣陣漣漪。
隱約聽到有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說:“你醒了,彆怕啊,蒙上你的眼睛就表示不會殺你,一會就送你上岸。”
有哭聲響了起來。
“喂,你一個書生是怎麼好意思哭出鼻涕泡的?”
“乖啦,你哭得我頭都大了,我給你唱個陰樂吧。”
“乖寶貝,要碎了,魚咬了,蝦嚼了,剩下個腦袋龜叼了……”
哭聲低了一下,之後哭得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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