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四處比以往黑得多,也安靜得多。
人們因為畏懼天狗而早早的熄燈躲在屋子裡。
內城的火已經熄滅了,但空氣中還有燃燒後的氣味。
月亮長毛,大雨滔滔,明天的雨小不了。
大雨會帶走許多痕跡,比如李昱白撒的螢石粉。
必須在今晚找到梅小姐。
小七妹抬頭看了看天空,小咕咕去加餐了,若是找不到自己便會去找三平,她不需要擔心。
她該擔心的是不多的時間和可能存在的陷阱。
比如紮紙店會不會就是陷阱,沒進去前誰也說不好。
所以小七妹翻了進去。
院子裡擺放著幾具正在風乾的棺材,品相不太好。
但紙紮的童男童女卻惟妙惟肖,連紅臉蛋都很真實。
在月光中一排排的站在屋簷底下,默不作聲,自帶幾分獨特的陰間氣質。
院子裡沒有螢石粉在發光,卻有彩紙花圈在月光下發著冷光。
唯一亮著燈的那間屋子裡有人在說話,還有刨子在削木頭的聲音。
“當家的,這亮著燈會不會把天狗引家裡來?”女聲在問。
“天狗該去皇宮裡了,”男人安慰道,“咱就賣點棺材板子,又沒殺人放火,怎麼會有天譴?再說,真要有什麼天譴,那也該先去劈了東街的劉老三。”
女人“說起劉老三,他白日裡還說要給他娘再燒個丫鬟下去。”
男人回“咋滴?他是嫌他親娘在地下伺候的人還不夠多?”
他沒好氣的搶白著“他阿娘千叮嚀萬囑咐死後不和他爹合葬他不聽,現在他阿娘夜夜給他托夢,今日在地下又挨打了,明日在地下沒衣服穿了,後日他爹帶女鬼搶她屋了……哎,他阿娘死不死的都老慘了。”
女人歎氣“做兒孫的隻想著自己麵上有光,哪裡能看到自己老娘的苦。”
有個房間裡還亮著油燈,有一對大概是夫妻的人在說著閒話。
看起來是一家普通而正常的紙紮店。
螢石粉會留在店外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夥人挾持著梅小姐路過這家紮紙店來買棺材。
又將梅小姐塞進了棺材裡,因此再沒有留下其他螢石粉的痕跡了。
小七妹戳開了窗紙,用一枚小石頭熄滅了油燈。
“哎呀親娘喂,燈盞裡沒油了嗎?”女聲埋怨道,“就說隻用一根燈芯,不然太費油了,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
男人“哪曉得天狗會嚇死這麼多老人,不連夜趕工明日都交不了貨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女人佝僂著一邊捶背一邊走出來“天狗降禍,到處都起火了,叫人心裡慌得很,這天下要是大亂起來,咱老百姓的活路都不曉得在哪裡。”
“我瞅著太皇太後這些年挺好的,”男的也跟了出來,“這幾年的日子比往常年還是要好過些的。”
“那倒是,往常年哪有閒錢辦白事,亂葬崗上野狗吃了多少人,用草席子一卷埋了都算是死得好的,”女的說,“如今咱還能掙點小錢花花。”
小七妹又聽了一小會,確認沒有異常才出手點了兩人的穴。
這對公婆害怕驚慌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隻剩眼珠子能轉了。
小七妹將袖刀架在男人的脖子上“老板娘,你若是喊,你男人就得死,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你就眨眨眼。”
女人眨了眨眼。
“今天夜裡有誰來過?什麼時辰來的?來了幾個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女人顫顫巍巍地回道“戌時二刻,東巷林家來定了棺材一副,戌時三刻西巷馬家、宜男村黃家、秦家各來定了一副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