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城裡或許沒有人敢得罪這位身居高位的知府大人,可有人想要升遷,離開蒼城,躋身權貴名流之中,就得抓住這次來之不易且送上門的機會。
而恰好,如今就有這麼一個人,正對著這次的來之不易的機會,翹首以盼。
知府出事,自然有人盯得緊緊的,不消片刻就已經是沸沸揚揚。
前陣兒的欽差被殺,這會兒就鬨出了個知府大人被歹人劫持,其餘的官僚無不瑟瑟發抖,趁著還沒有查到他們頭上,謝文文建議先離開蒼城。
“我給你指條路,去敲山東衛武備司的登聞鼓,讓人接手此案,你便可得以全身而退。”
白行雲不疑有他,畢竟這一段路走來,謝文文雖然看著不靠譜,可辦事從來不假。隻是,如此正經的他叫人不禁為之著迷。
“誰?”敢在這個空檔接手此案的人可不多了,畢竟事關的是人命,還牽扯到了江湖中人,怕是稍有不慎就會牽扯出與江湖之間的紛爭。
謝文文沉吟許久,才脫口一個陌生的名字。
“山東衛武備司的總兵、戚長時。”
戚長時,不過武備司一個小小的總兵,這案子,白行雲不敢確定,他是否敢接,亦或者說是他是否接得住。
但顯然的,謝文文看出了他的顧慮,解釋“他要想往上走,做到提督的位置,把那擋他路的魏關踹下來,這可是一步擺在眼前的登雲梯。”
沒有人甘願在原地踏地,一直成為他人手底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卑僚,既然有人搭了梯子,何不乘機而上,去試探那青雲之上。
白行雲如今也是彆無他法,謝文文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如若是要去尋求那戚長時的幫助,那也耽擱不得了。
“那我們便出發前去?”
謝文文擺頭作罷,“不是我們,是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白行雲,叫白行雲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從錢都到蒼城來,謝文文比他這個正主兒都熱切,似乎那被陷害的人不是他白行雲倒是他謝文文了,而如今,眼見著事態有了轉圜之地,謝文文卻又不肯同自己前去,到底是何用意?
“為何你要留下?”
謝文文給白行雲這句話問得不禁樂住了。
他一身輕鬆,在哪裡都是來去自如,可不比白行雲,如今是過街老鼠了,遇上個見過榜的,都要拿他領賞錢。
“你才是通緝犯,我又不是,難得來一趟蒼城,自然得體驗體驗此地的風土人情了。”
白行雲對此表示無語至極,他就知曉,謝文文正經不了一天。得了,那個沉穩睿智的謝文文終究隻是他的臆想。
“也罷,你且留在此地,待你玩夠了,就先回錢都去,怕是他們都找瘋了。”白行雲也明白,他帶著謝文文一聲不響的從錢都離開,劉小天他們應該會著急的吧。
“嗯,不用擔心我,你還是趕緊走吧,不然省的夜長夢多。”
謝文文巴不得白行雲趕緊走,留下來多礙事啊。
兩人告彆,白行雲帶著那位作惡多端的知府前去山東衛報案,而謝文文卻是留下來等著人上門來。
他用了彆人的暗樁,是瞞不住的,應該早就有人把信兒傳回去了,這會兒怕是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倒是要想想,得用什麼說辭才是。
大家都是聰明人,謝文文這一張巧言令色的嘴,也就隻能唬住劉小天他們幾個了。
街上的馬蹄聲陣陣,似乎夾雜著幾分急促,卻在樓下停住,謝文文神色淡淡的抿著茶,直到門被人大力的推開,好似是開自己家大門似的,毫不在乎損壞需要照價賠償。
“你可是叫人好找!”
來人甫一進門就瞧見了裡邊坐著的人,先是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番,才安心的收回視線。那一句話裡飽含了太多的心境,有鬆懈有埋怨也有不容置疑的關懷。
謝文文笑看來人,依舊是錦衣華服最亮眼,腰間的玉墜子在動作間叮當作響,長身玉立,頗有玉樹臨風之仙姿。
在穿著上他們兩人如出一轍,生怕叫人看不見他們的昂貴,恨不得把金的銀的都統統掛身上。實不相瞞,謝文文以前可不是個看重自己穿著打扮的人,他如今這樣就是從這位故人身上學來的。
彆說,這麼穿倒彆有一番風味,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麼一穿,瞬間格調都提升了不少,無論在哪裡,都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也叫人先生出一番敬意,不敢輕易得罪。
出門在外,他可是因著這一身穿著,省了不少麻煩。
“元世子,好久不見。”
見是故人來,兩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可眼底都是一喜。
“可彆,你那會兒叫我大名叫慣了,這會兒一句世子到讓人受寵若驚。”
被稱為元世子的人利落的坐下,與謝文文麵麵相覷。
謝文文躲閃著目光,畢竟心虛的人是他。
“好了,元陸。”
謝文文擱下茶杯,給他倒起早已經準備好的酒來。
他深知元陸的性子,這話裡頂多就是埋怨他的不辭而彆,其他還真就沒有什麼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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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是故交,也是深交,也是謝文文為數不多能夠信任的人。
元陸盯著對麵的人,這才多少月沒見,似乎就已經同先前在遊京時,相差千裡。
變的不是他這個人,可變的也隻是他這個人。
說不上哪裡變了,可與遊京時的他比起,生動了許多。
就像是天上原本禁錮的雲,有一天隨風而動,能夠飄向遠方。
“你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回去北境?”
突如其來的質問,是謝文文早就料到的。
他知道,在見到元陸的時候,他定然是要質問自己的,隻是啊,原本心裡準備好的那些所謂的說辭最後都不了了之,他想,與元陸之間,他沒有什麼更好的說辭比實話更妥當。
他垂著眉,原本收回去的手又重新提起酒盞,順道給自己也斟滿一杯酒。
“聽說你沒有回去北境,可是嚇壞了一眾人,你不知道,皇上自從發現你消失後就一直在派人尋你,先前還打聽到了我那,似乎是每個跟你有交集的人那皇上都去過問了一遍。”
元陸話裡話外都是皇上對他的重視,可聽在謝文文耳裡,除卻遲來的幡然醒悟又剩下什麼可值得他念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