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還在反思,自己是哪裡做錯了嗎?怎麼態度轉變之如此之快?
就在他稀裡糊塗、莫名其妙間,有人戳了戳他的後肩,告訴了他一個如遭雷劈的真相。
“謝公子,我們莊主姓亓官單名一個雲字,而不是你以為的,姓亓名官雲。”
好大一盆冷水,就這樣潑了下來。
謝文文手上一鬆,錢袋子掉在了地上,砸中了腳,他也沒有絲毫反應。
如今,他已經似如天打雷劈,外焦裡嫩。
隻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他丟人了,還丟到了江湖來。
謝文文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地上的縫奈何太小了,他還鑽不進去。於是,再長久的沉默之下,天人交戰之後,隻得硬著頭皮的望向了那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可能已經暴跳如雷的亓官雲,十分真誠的賠不是。
“亓官莊主……”他卑微、討好又不失禮貌的揚起一個笑臉,可誰都看出來了他笑裡的勉強。
“實在對不住您,小人也不是故意喊錯您的名字的,小人……實不相瞞,我出身疾苦,爹不疼娘不愛,兄弟姊妹也看不起我,自幼便把我賣到了高官府邸,從小寄人籬下,與人為奴,受人欺淩,悲慘一生。所以,字也沒認識多少,可謂是一介目不識丁的草莽,以至於會弄錯了您的名字,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切莫放在心上,小人回去後定然會將您的名字記得死死的,再也不會喊錯了。”
賣完慘的謝文文說到最後還假模假樣的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淚水,可心底也忍不住的泛起了酸。說實話,這話說的他自己心裡都難受,這要是世上哪個人活得這麼慘,簡直是太可憐了~
似笑非笑的亓官雲定定的盯著麵前那苦著眉頭自詡慘絕人寰的少年,目光從他那一頭被保養得烏黑亮麗的及腰長發到秀氣嬌嫩、白皙得跟快才出水的嫩豆腐一樣的臉龐,再往下打量他那一身看似普通卻也並不寒酸的衣著,腰間還掛著個刺繡精良的香囊,怎麼瞧吧,都不像是他口裡那個被迫賣身養家糊口的可憐人。
嗯哼,爹不疼娘不愛?他有沒有想過,胡編亂造是會挨打的。
亓官雲眼裡似乎蘊含著一股將要傾倒的風暴,語氣並不冷硬,可也不溫和。
他重複著謝文文對自己身世的結論之詞。
“出身疾苦?寄人籬下?與人為奴?目不識丁?”瞧瞧,這四字成語說的可真是手到擒來,哪裡都不像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莽夫。
謝文文被他盯得隻覺得後背的汗毛倒豎,陰風陣陣,卻不得不打起精神強裝鎮定的回答“哈哈,是呢是呢,我老可憐了,您就高抬貴手一下、下?”
亓官雲笑了笑,從管事的手裡拖出來一張簽名紙,不同於其他紙張上麵被寫的密密麻麻、龍飛鳳舞,這一張就唯獨最上方落下的三個寫得娟秀的小字。
他用扇子指著上麵的謝文文三字,朝著已經笑得僵硬的人不留餘力的拆穿道
“這謝文文三字,寫的圓潤講究、筆畫精致、字形方整。謝公子莫不是覺得我好騙?您這看著也不像是不識字的主兒。”
這哪個不認識的還能寫的一手好字,單看這字吧,若是沒個五年七年的也寫不出這麼有底蘊的筆鋒,是吧。
分明已經被拆穿得絲毫不剩的人此刻還在極力的替自己爭辯,頗有種把他人當傻子的意思,當然,謝文文不是把彆人當傻子,他隻是天真的以為,世上沒那麼多心眼多的聰明人,畢竟,他自己似乎就不像是個有心眼的聰明人。
“嗬嗬,我的確是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也就……我自己的名字能寫出來,還是那時候伺候主子的時候學的,畢竟,賣身的時候需要自己簽名畫押不是。”
一個賣身二字倒是給他爭了口氣,圍在一起等著看熱鬨的人聽見他如此淒涼的身世,無不生出了憐憫之心。
“賣身?”
“我天!”
“這人也太可憐了。”
“唉~他都這麼可憐了還如此積極樂觀的活著,真是不容易啊。”
“就是,要是亓官莊主還抓著人不放,就實在是不近人情了。”
眾說紛紜,一時間氣氛又恢複如初,眾人對謝文文投來憐惜鼓勵的目光,甚至還有人拍著他的肩膀勸慰他凡事想開點,努力活著,畢竟,人世光明永在。
謝文文感激的看向這些陌生人,雖然陌生,卻給予了他久違的溫暖,讓他瞬間覺得今天的太陽好大,天氣真好。
眾人你一句我的一句的,有著對謝文文的惋惜,更有甚者指責起了亓官雲的冷漠無情。
在這樣的指指點點之下,無藥山莊的那幾個弟子慢慢靠近了亓官雲,生怕他會暴怒。
“莊主……他的確可憐,咱們不然就可憐可憐他?”謝文文的身世聽的他差點酸了眼眶,從而也對他升起了一股肅然起立的敬佩之心。
這要是換了他啊,遇到這些事,怕是早就一蹶不振了,可難為他了。
亓官雲聽著耳邊的說三道四,再看著那方才還愁雲慘淡這會就已經萬裡晴空的謝文文,想氣又想笑,最後成功的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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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扇子點著謝文文,對著身側的門下弟子,帶著譏諷的語氣道
“就你們三人傻,就他那樣精明似猴的主兒,像是個可憐人嗎?”
在亓官雲眼裡,謝文文就是會偷奸耍滑的猴兒,帶著一股豎子不可教的頑劣。
而他的弟子們齊齊看了看還紅著眼眶卻強顏歡笑的人,那臉上天真純潔的笑容像極了今日天上漂浮著的白雲,乾淨又柔軟,叫人情不自禁的也跟著軟了心腸。
無不是異口同聲的說“像啊。”
亓官雲得到弟子們的回答,差點給氣得一蹶不振。
現在看來,除了自己看穿了謝文文的謊言,其他人都是被他耍的團團轉。
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叫謝文文的啊,居然如此巧舌如簧,嗬嗬,以後可彆叫他遇上!
最後就這樣不歡而散。
亓官雲也沒有繼續揪著謝文文不放,謝文文也終於逃脫虎口。
等人群散開,謝文文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圍的沈胥。
謝文文臉色不是很好看的注視著那麵無表情之人,心裡揣測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他的胡說八道?這要是回去一流傳,自己是不是就徹底的丟人了?不過,估摸著他也不會信自己的吧,畢竟,沈胥一向覺得自己信口開河慣了。
沈胥望著那費力扛著袋子的人,腦中剛閃過一個想法手腳就已經快了他一步,提前有所動作去幫他把肩膀上的袋子提了下來。
他掂量著手裡的重量,眼睛輕輕地飄過他眼睫上掛著的濕潤,眼裡還紅著,瞧著挺委屈的。
方才被人那般針對,縱然他如何的沒心沒肺也會委屈的吧。
他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身世,可看著他平日裡的作風卻從不懷疑他的過往,可今日……謝文文說的那些他無法全然相信,卻又無法一個字都不信。